第95章 美人书(2)[第1页/共6页]
时有蒋云甫者,家富而行薄,好色尤甚,与茂才少同笔砚,结为弟兄。茂才一日赌输,事急诣蒋称贷。蒋云甫向慕碧秋之美,思欲一见而无由。忽值茂才借银,心下暗喜,便应允曰:“本日偶因不便;容俟明晨措处持奉。兄只在家相称,不必更来。”茂才犹虑不稳,又再四订约。
时有谢二玄者,与仲素同庠和睦,是日亦以造贺在坐。询知画上之诗为碧秋所题,便以次子茂才求婚于仲素,而浼季宣作伐。仲素以通家情厚,更见茂才秀雅能文,立时承诺。
若得郎心怜妾意,此时方扫翠蛾颦。
岂期数日以后,复为邀去。初时亦颇坚辞,及罗裾飘曳,进酒于前;象板轻摇,娇音绕屋,则又心惑意迷,而流连莫返矣。
及抵蒋室,即有掌礼者请同拜堂,碧秋厉声曰:“吾已有誓在先,必俟三日以后,方可成礼。”蒋云甫见事已谐,遂不相强,而唯唯依允。
愿将冰萼齐苦衷,岂逐啼莺出绣帏。
“会稽女,题怨也。山阴女,嘲正也。余淮女也,过而读之,有感另书已意。”
将及旬余,稍有转机。蒋云甫虽不敢再犯,而切齿挟恨。
花着花谢浑闲事,月照禅心二十年。
二玄诘究时,其母更加支吾抵塞。唯碧秋心下了然,常常安闲泣谏曰:“妾之先人特以弱质字郎者,以郎为诗礼之裔,必为良儒,不作荡子。岂今弃家室而人狎邪,堕本业而事打赌。固知秦楼风月,远胜荆钗,所恐设堑陷人,莫逃奸局。异时床头金尽,生存艰巨,必为亲朋耻笑,而悔将无及矣!妾之薄命,但期速死。而以佳耦交谊,岂忍闭口不言。然妾迹遑惜,其如二白何!”
碧秋既抱丧父之痛,血泪几枯;更值母氏多病,常常倩人典卖簪钗,以供药饵。虽则性秉幽贞,志甘淡泊。然东风杨柳,秋月芙蓉,盼佳信之无传,伤良时之易迈。而玉箫声冷,彩笔兴疏,绿惨红愁,眉妩间常有暗淡色。又恐侍婢窃见,不时偷向花边拭泪。
须天生我非偶然,留与风骚作话头。
本来蒋素敷裕,已蓄四妾,一曰邓氏,一曰楚娥,一曰玉秀,一日绯桃,年俱二十许,近前见礼,聘请赴席。碧秋曰:“食不下咽,但与我杯水可矣。”是夜,蒋生虑有不测,乃令邓氏、绯桃伴睡。
据予看来,山阴女之诗,立见甚高;刘夫人之咏,颇多感讽。固然,树高于林,风必摧之。女以才色遇人,为天所忌。血泪墨痕,淋漓馆壁,苟属有情,能不为之于邑!然自三诗传,而此郎几与江妃、汉女并流声于竹素间,即复沦落以怨死,胜彼涂脂抹粉,擅宠昭阳者千万矣!因杨碧秋亦系会稽人,故以李秀载于卷首,亦以见越地之多美色也。
于时适值仲素之弟季宣五旬初度,沈氏亲临笔墨,画下四景寿图,乃令碧秋题诗帧首。
其二
岂料二玄一去,迟留六年不返。仲素、季宣接踵物故,而碧秋已年二十三矣。沈氏哀怆过情,不时卧榻不起。且家事向系清寒,自经殡厝以后,愈觉消乏。
沈氏看了四诗,欣然笑曰:“不唯敏捷,更能洗脱时俗祝庆套语,据尔这般才情,在今闺阃中,洵可独步一时也。”
次日饭后,蒋云甫盛服而至,笑容可掬。茂才迎进坐定,即问所恳之事。云甫曰:“昨蒙兄命,欲得一二十金。弟思一二十金,何足应兄之急?故特凑下五十两,不拘时月,随便付还,不必言利,亦不消立券。便尊嫂处尚未见礼,故特竭诚奉拜,乞兄请出一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