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心机[第2页/共3页]
我笑道:“只在母亲面前才如许,如果有外人,又不一样了。”说话间已将一碗酥酪吃得干清干净。我早上起得太早,懒怠用饭,韦欢便将尚食送来的汤饼滤了水,用茱萸、胡椒、蒜齏和肉酱拌作了冷淘一样的东西,哄我吃了一大碗,这下又吃了一碗酥酪,胃胀得实在难受,半晌间又打起饱嗝来,怕母亲指责,抿着嘴只是忍。
母亲顿了顿,方道:“把上官秀士的诗誊好。”
母亲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,在我额上、脖颈、手上都探了一番,肯定没有发热,才向婉儿道:“这会儿有甚么吃食?”
我松了一口气,笑着道:“阿娘放心。”
韦欢毕恭毕敬地跪下,膝行至前,伏在地上,听凭母亲叮咛,我见母亲面上并无忧色,忙忙地就要起来,被母亲按住,只幸亏她身边用力对韦欢使眼色,可惜韦欢在我面前放肆霸道,到了母亲跟前却连头都不敢抬,我在这里使眼使得眼抽筋,她却跪在那边一动不动,母亲问她:“公主今早用了甚么?”她也便老诚恳实地答:“启奏陛下,丑正起来,吃了一碗豆茶,厥后又用了一碗汤饼,临出门时,还吃了半个煮鸡子。”
我更放心了,拱手道:“是。”
等人走了,方携着我的手坐畴昔,宫人们另奉上平常饭食,母亲面前不过十余盘,我面前不过数盘罢了。
母亲蹙眉道:“现在京畿大旱,斗米四百钱,饥死者数百人,朕为皇后,本该躬行俭仆,觉得天下榜样,你却进献这些东西,是何企图?”
平心而论,婉儿这首诗不算上乘,可这份机变与立意,倒是凡人所绝难望及。母亲驭下夙来宽和,并不斤斤固执于藐小忽视,该当不至于为这些小瑕疵而过分苛责婉儿,但是若母亲当真不计算这些小处,为何又要特地问我一句呢?如果平时,我或者还会胆量大些,和母亲撒撒娇,替婉儿求讨情,但是现在武敏之就在内里,武敏之之于我对母亲,便正如和亲之于我对李晟,它们都是扎入我心头的刺,每当我要与本身的母亲和兄长靠近之时,这根刺便会在我心上狠狠地扎一下,叫我遇事不得未几想几分。
母亲的笑收敛了些,手悄悄地在我额上一抚,道:“近几日天冷,是不是冻着了?跟着你的是谁?”
母亲斜看了一眼满屋的菜色,淡淡道:“大朝晨的便送这么些东西出去,劳烦你了,这一盘之费,怕是要中人数家之产罢?”
武敏之惶恐着退出去,尚食要将他进献的吃食也一并撤走,母亲却指着那道红虬脯并几样酥酪道:“这些留下,其他都拿出去,给几位相公各十盘,许敬宗大哥,将果品分一半给他,余者视品级以次分与殿前诸官。”
母亲道:“给上官秀士也设一席。”将她留下的几样东西分了一半给我,一半给了婉儿,我们两谢过圣恩,各自入坐,略用了几口,才听母亲浅笑道:“兕子方才似有话未说完?”
武敏之面色微变,一步跪下去,连连叩首道:“侄儿胡涂,侄儿只是一片孝心,想着陛下来到汝州,衣服饮食,一定风俗,且今冬酷寒,更胜以往,恐陛下用度未备,才特地备食服如京畿之例,并非用心污损陛下清名。”
我真是恨极了他,听他话语里有缝隙,便在中间冷冷道:“你远在岷州,如何晓得宫中服食常例?”还想诘问一句“陛下用度,宫中不能补足,倒要你这一州刺史来补么”,却觉手肘被人捅了一下,我忍住转头的打动,将头微微向后一偏,余光只见婉儿极轻微地对我摇了点头,便闭了嘴,母亲听我说话,反倒笑了,将我揽在怀里,看武敏之时脸又沉下来,道:“罚你半年俸禄,你那些车马衣服,具折成钱帛,与俸钱一道缴入户部——去罢,归去好好想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