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心机[第1页/共3页]
我真是恨极了他,听他话语里有缝隙,便在中间冷冷道:“你远在岷州,如何晓得宫中服食常例?”还想诘问一句“陛下用度,宫中不能补足,倒要你这一州刺史来补么”,却觉手肘被人捅了一下,我忍住转头的打动,将头微微向后一偏,余光只见婉儿极轻微地对我摇了点头,便闭了嘴,母亲听我说话,反倒笑了,将我揽在怀里,看武敏之时脸又沉下来,道:“罚你半年俸禄,你那些车马衣服,具折成钱帛,与俸钱一道缴入户部——去罢,归去好好想想。”
母亲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,在我额上、脖颈、手上都探了一番,肯定没有发热,才向婉儿道:“这会儿有甚么吃食?”
母亲斜着眼看我,我辩白道:“本来是饱的,到了阿娘这里又饿了,总感觉要吃些甚么才好。”不知不觉间,又把平时对父母撒娇时那种蛮不讲理的娇憨语气带出来,干脆胡说八道道:“是我不好,现在大旱,母亲躬行俭仆,我却吃这么多…”被母亲一瞪,便住了口,向前爬了几步,跪在母亲跟前,不住拿眼瞟她。
武敏之惶恐着退出去,尚食要将他进献的吃食也一并撤走,母亲却指着那道红虬脯并几样酥酪道:“这些留下,其他都拿出去,给几位相公各十盘,许敬宗大哥,将果品分一半给他,余者视品级以次分与殿前诸官。”
婉儿便向门口的宫人一看,早有人出去,未几时出去,却开着侧门,武敏之引着很多尚食的人鱼贯而入,摆上很多小几,将方才的食盒提篮全数翻开,内里的东西一样样地端出来——每个食盒中都置有小炉,炉上再置菜肴,是以一盒只能放一两样,而武敏之所进献之菜肴点心酒水计有百余种,光食盒便有六七十个,戋戋一餐,却摆了足足一室之地。
我只好道:“是。”幸亏母亲并未说责备的话,而是道:“本日贺表多,好生看,不准偷懒耍滑。”
我踌躇再四,还是谨慎翼翼隧道:“承平才疏学浅,不敢妄加群情。”
母亲在门口愣住,侧身看我道:“传闻你夜里都和韦四住一处?”
翻开看时,精美的有一羊只取四两的灵消炙、腌樱桃堆制的红虬脯,粗暴的有羊臂臑、鹿肉,酒有凝露浆、桂花醑,茶则有绿华、紫英,点心是各色酥酪和糕团,饭有汤饼、胡麻饼,最可贵是另有很多柿子、橘子、梨子、韭菜、芹菜、芜菁、菘菜、芋头、莲藕之类的蔬果。
内里传话,未几时便见韦欢同两个宫人、两个寺人弯着腰出去,韦欢想跪在前面,母亲却直接点名道:“韦四。”
我用心负气道:“也没甚么完不完的,再说一万次,他也是我的表兄,阿娘远亲的侄儿。我们是一家的亲戚,做了甚么都是阿娘的脸面,还是不伤和蔼罢。”
平心而论,婉儿这首诗不算上乘,可这份机变与立意,倒是凡人所绝难望及。母亲驭下夙来宽和,并不斤斤固执于藐小忽视,该当不至于为这些小瑕疵而过分苛责婉儿,但是若母亲当真不计算这些小处,为何又要特地问我一句呢?如果平时,我或者还会胆量大些,和母亲撒撒娇,替婉儿求讨情,但是现在武敏之就在内里,武敏之之于我对母亲,便正如和亲之于我对李晟,它们都是扎入我心头的刺,每当我要与本身的母亲和兄长靠近之时,这根刺便会在我心上狠狠地扎一下,叫我遇事不得未几想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