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6章 心魔(二十四)[第2页/共3页]
何况她自出世便是官奴婢。
婉儿虽已对本身的身份有了极清楚的熟谙,却还是生出些许羞惭,连久已未曾念及的臂上印记都仿佛模糊作痛起来,但是如果世上能有悔怨药, 能令她回转到拍卖之先,只怕她会更加毫不踌躇地挑选穿上那身衣裳。
婉儿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,昂首看她,却见她神采奕奕,在席上斜身而坐,两眼炯炯有神,没有半分“不好”的模样,少一游移,唤了一句“陛下”,却见她将身子偏了一偏,正对本身:“如何?要问是否宣太医是么?”
婉儿突然之间生出一种错觉, 仿佛她不是后宫妇人,而是一名真正的枢机紧急, 这错觉令她心潮彭湃,冲动之情更胜于天子赐赉金龟袋时——平心而论,赐金龟袋的号令于她更多像是尴尬而非嘉奖, 毕竟她为天子拟制草敕、笔下如流时从未得过这等嘉奖,直言进谏、规劝军国时也未得过这夸奖,偏在主持了一场只要妇人们参与的“拍卖”时、穿了那件奇奇特怪的衣裳后得了这夸奖,并且还是和那身衣裳一道赐下来的。
她挑眉:“以是你不知昨日会穿那样的衣裳?也不知会与教坊中人同台并列?”
婉儿便顺她的意义更靠近些,心内忐忑,低头拜道:“陛下万金之躯,垂幸偏鄙,妾婢辈心甚惶恐,竟失礼节,伏望恕罪。”
婉儿已有腹稿在内,又是一拜,正要说话,却被她打断:“算了,你坐过来罢。”手上一暖,是她的手覆了过来,手指缓缓抚过婉儿手背,握起了婉儿的手,婉儿不自发地向前一爬,跪定时已离她极近,抬眼时可见她两眼灼灼地望着本身,目光甚是独特:“昨日在承平那住得好么?”
她语声中颇带着多少不悦:“就是不肯拜来拜去,以是叫你坐过来,你一贯聪明得很,如何忽地就不通了?”
世上多少俊才雅士魂牵梦萦、寤寐以求,多少奸臣佞幸攀登希旨、折腰曲意,祖父卷入帝后之争,为的不就是这小小的、畴前在大唐是金鱼、现在在大周是金龟的东西么?哪怕在御前近人看来,三品也已是不成小窥的品级,哪怕是爵阶众多、散官横行的两京,紫衣金袋,也是“权臣贵要”的同义之字。
想起昨日,婉儿不自发地动了一动,说出的话愈益谨慎:“至于与教坊同台…妾事前早已晓得,料妾份在宫婢,与教坊人同为陛下家奴,又是为陛下尽忠,并不敢分尊卑高低,故未曾禀报陛下。”
婉儿方知就里,将龟袋谨慎捧出:“本是佩着的,方才上阶时想起穿的是燕居之服,与这龟袋不婚配,以是收起来了。”
婉儿忙至门口躬身而立,半晌火线听她懒洋洋地说“传”,恭谨入内,行不数步便要施礼,她正立在案前低头翻看婉儿的卷札,却如头上长眼普通,恰在婉儿屈膝时说了一声“过来”,婉儿趋步上前,在近处要拜时,又被她叫住,婉儿悄悄昂首看她,她却也正在看婉儿,四目相对时,她先眯眼一笑,甚是随便地向案上一坐,将下巴一扬:“坐过来罢。”待婉儿谨慎跪坐于侧,又道:“近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