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腹心[第1页/共3页]
几步以后,母亲缓缓站住,回身道:“我已命明日在武德殿设席,替代王延请僚属,你叮咛宫中一声,不要叫他们在宫中乱走,叫代王不要喝多了,以免酒后做出甚么失礼之事。”
母亲笑了一下,扬声道:“婉儿,你解释给兕子听。”
母亲道:“我虽不过一介女流,却也有崇道向圣之心,愿取良臣为腹心,共创承平不易之世,婉儿觉得,我这心念,是不是妄诞?”
婉儿的身子重又颤抖起来,哑着嗓子道:“是。”
婉儿已经完整安静下来,从座上爬出来,向母切身前一叩首,道:“启禀陛下,代王年纪已长,妾为内朝执事,若与代王来往,恐生物议,妾请今后凡有与代王扳连之事,皆行躲避。”
婉儿俯身道:“公主读书,自有徒弟,妾不过备公主闲时咨议,不敢与魏相公、许相公比肩。”
母亲笑了下,将手从她肩上收回,牵着我向帐幔以内的床榻踱去。
许是为了安抚我,这一晚母亲又带着我去紫宸殿睡,还让我与她睡在一起,畴前我们也常常如许做,但是直到明天我才终究认识到一个久已被我忽视的题目——父亲去那里了?
母亲见她答得勉强,笑了下,摸着我的头不说话。婉儿的身子动了动,似是平埋头神普通,低声道:“陛下圣明烛照,必可广纳贤才,勠力同心,兴清平之世,创万年之基。”
我们走的时候婉儿一向伏在地上,不敢有涓滴行动。
母亲怔了怔,旋即笑起来,她也如我普通盘腿坐好,下巴一扬,对婉儿道:“罢了,本是叫你出去解释章句的,你说完了,就出去罢。”
母切身边的宫人,除非极靠近贴身者,都是日夜轮值,这会儿本不该婉儿这个秀士当值,她却在场,我有些惊奇,想起母亲在看书,便即豁然——母亲跟前的宫女虽都经内书堂训导,毕竟学的都粗浅,如婉儿这等博闻强识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,母亲看书、批奏折的时候留着她也是天然的,只是这么一来,我又叫她比下去了。
母亲笑着把那本推返来,道:“不必明日,本日你就看罢,恰好我看得累了,你替我念。”她说着便给我指了一处,本身站起家,背动手在殿中渐渐走动,我看那书上已有句读,倒是简朴,便跪直身子,朗声道:“庞敬,县令也,遣市者行,而召公大夫而还之,立有间,无以诏之,卒遣行,市者觉得令与公大夫有言,不信赖,乃至无奸。”
母亲对劲地笑起来,揉着我的脑袋道:“准。”
当时母亲已经梳洗过,披着一件外袍在外间看东西。灯光混合了衣裳的色彩,我直到走近,才发明她披的是父亲的赭黄袍衫。
母亲笑道:“你不必过谦,你只是年纪小,资格浅,假以光阴,不比魏叔璘差,可惜你不是男人,不然我向陛下说,也给你个西台侍郎,或是秘书监做做。”
婉儿面上规复了赤色,挪到边上跪坐下来,略一思考,方道:“韩子每有一论,便以事例佐之,这是‘挟智’之说。韩子觉得,君主之智有穷,而群臣之智无尽,故君主若以智示人,臣下便知君主之能,而不肯着力办事。若君主知之而示以不知,臣下测度不透,便只能先竭尽尽力,而君主便在此时参虑臣下的言行举止,察其好坏,此其一。其二,倘若君主昭见知之,臣下便知从何矫饰,而君主明知而做不知,再以察问臣下,以己之知观光臣下,便可知其忠奸好坏,愚贤不孝。比方这位庞敬,便是用这挟智之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