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回 魏侍郎惊听连环计 冯公公潜访学士府[第8页/共12页]
冯保实在把那女子汲引了一番,倒是杜口不谈两人斗琴的事,一屋子情面感都被他挑逗起来。游七忍不住插嘴问道:“冯公公,蒋心莲琴艺如此之高,不知您老如何对于。”
“万一殷正茂有所警悟,不贪墨也不要紧,”瞧着魏学曾怔忡不语,高拱又顾自说道,“老夫还留有一手,他殷正茂前脚刚走,我就密札给江西道御史,要他抓紧查实殷正茂在江西任内贪墨劣迹。总之,庆远府一仗,他殷正茂打赢了,我有罪治他,打输了,我更有罪治他!”
冯保回道:“先生真会谈笑话,李清照说‘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’,那才是妄言。她一个女流之辈,只不过能写几句诗,有何资格谈人杰与鬼雄?先生则不然,你现在已位居次辅,离人臣之极只差一步,只要稍作尽力,就能当上一个千古宰相。”
张居正缓缓下得轿来,只要他一回府,偌大一个张家府宅,就会变得鸦雀无声。不管是在宦海还是在家里,张居正的不苟谈笑是出了名的,偶然十天半月,都不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。是以,张家的人,上至公子下至杂役,都很怕他。
张居正吟诵结束,心中怦然一动:“这个冯保,这时候把这首诗抄来送我,是何企图?”他又一次打量这幅立轴——此次不是看诗,而是看字。这幅字行草连络,腴而不滞,平中见狂,大得颜真卿《江外帖》的笔意。张居正拈须一笑,说道:“朝野之间,盛赞冯公公琴书二艺冠绝一时,不要说两京大内三万内宦无人能出其右,就是朝中进士出身之人,也没有几个能望其项背,这幅字我将永久收藏。”
“是,是,”店老板点头哈腰赔笑说道,“实在也没有甚么秘方,这猪头肉是用茯苓、当归等药材熏制的。熏之前,取新奇猪头先腌三五日,然后取出来挂在过风处,晾它十天半月,让其收水风干,再吊在熏笼里用药材来熏,微火轻烟,熏好一只猪头,总得一个多月工夫。”
“回老爷,是薰风阁的。”
高拱并无儿子,膝下一个女儿也早已出嫁,他也未曾讨妾,只要一个原配夫人与之长相厮守,从未享用过儿孙合座的兴趣——这恰是高拱最大的缺憾。“我阿谁老婆子,”高拱嘲弄地说,“十几年前就吃起了长斋,我回家即是进了庙,吃肉喝酒如同犯了天条。今早晨,你就陪我吃顿饭。”说毕,也不等魏学曾表态,朝门外高喊了一声:“高福——”
高拱就晓得魏学曾会这么问,不由得对劲地一笑,站起来安闲地伸展一下身子,然后又坐下说道:“我看李延也是扶不起来的臭猪肠,领了那么多的兵马和粮饷,却何如不了几个蟊贼。春节后写来三份邸报,满是坏动静,再不撤换他,叫天下人如何看我?说实话,若在一年前把李延撤下,局势不会坏到这类境地。这也是老夫一点私心,照顾弟子而贻误军机。现在皇上病情前程未卜,设若变故产生,有人就会操纵李延之事大做文章,陷老夫于被动挨打当中。与其让别人来涮这个潲水锅,倒不如本身先整治洁净。至于用殷正茂,老夫也存了一份心机。张居正三番五次保举他,我若硬顶住不消,别人就会数落老夫堵塞才路,不肯为朝廷进贤。何况殷正茂这小我,在朝野之间纷争很大,原也在用与不消两可之间。我现在起用他,一则能够杜塞政敌之口,二则还能够观厥后效。他若果然有本事剿除叛匪,这知人善任的佳誉,少不了有我高拱一份,他若真的是个银样镴枪头,对不起,我就得先礼后兵,新账老账一块儿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