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 后妃定计桃僵李代 首辅论政水复山重[第3页/共8页]
高拱抬眼看到牙牌寺人满脸嘲笑中,藏了那种“骑着驴子不怕老虎”的神情,满腔肝火再也按捺不住,便狠狠地把桌子一拍,厉声喝道:
“冯保说,佛法无边,慈航普度,新皇上即位,若能一心向佛,求得菩萨保佑,这龙位就必然会坐得稳妥。”
“啊?”陈皇后这才恍然明白,赶紧说道,“新皇上即位,后宫女官按例是有封赏的。”
“他说有急事要向大人禀告,我看大人太累,想让大人睡一会儿,就让他走了。”
陈皇后一时沉默不语,李贵妃觑着她神采,摸索地问:“姐姐你看,是不是把孟冲换了?”
两人来到高拱值房,行过官礼,韩揖就迫不及待说道:“元辅,冯保这个阉竖,竟然让我们向他叩首。”
“像我?”李贵妃大吃一惊,拿眼睛盯着容儿。
韩揖与雒遵两人,从文卷室的门缝儿里把值房中产生的事情看得清楚明白。凭直觉,他们感到高拱这下闯了大祸。待牙牌寺人走远,他们从门背面走出来,高拱肝火未消,问他们:“方才的事你们都闻声了?”
“为甚么成了空文?你们两人,眼下是天下言官之首,就这个题目,思虑过没有?”
太子终究承诺即位了,按照钦天监选定的谷旦,六月旬日,朱翊钧停止了昌大的即位典礼。一大早,朱翊钧就派出成国公朱希忠、英国公张溶、驸马都尉许从成、定西侯蒋佑别离前去南北郊、太庙、社稷坛祭告。他本身则来到父亲的梓宫,祭告受命后,又换上衮冕祗告六合以及列宗列祖,随后又叩拜父亲的棺木和两位母亲。这一应大礼结束,他来到中极殿,在一片山呼万岁鼓乐声中,接管百官的朝贺。并遣使诏告天下,宣布来岁为万历元年。
李贵妃接过抖开一看,原是一方长约五尺、宽约两尺的刺绣观音大士像。她命两名宫女把那方刺绣举起来看,这是一方宫内织染局制作的海天霞色锦,锦上用鹅子黄的丝线绣了一尊手执净瓶的观音。这幅观音像与真人般大小,端庄秀美,栩栩活泼。李贵妃一看就非常爱好,问道:“这是从那里请来的?”
高拱略一思忖说:“就这一件事情弹劾,恐怕会搬起石头砸本身的脚。皇上生母李贵妃宠着冯保,普通的事情怎能扳倒他?我看,棋分两步走。第一,我们当局固然以天下为公,但落实到详细事情,也须得变通措置。现在紫禁城里头起关头感化的,既然是李贵妃,我们就得设法博得李贵妃的支撑。第二,冯保这些年来,劣迹秽行必然很多,你们应尽快派人分头搜刮,对这条毒蛇,不动则不动,一动就必须打在它的七寸上。”
“说得好,”高拱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发觉的镇静,他顺手指向韩揖,“为何政事腐败,韩揖,你说说。”
值班文书这时出去,递给高拱一条拧过水的毛巾。高拱接过随便揩了揩满头的大汗,又端起茶盅里的凉茶漱了漱口,情感才渐渐稳定下来。他叹一口气,说道:“老夫已是年过六十的人了,游宦三十多年,历经嘉靖、隆庆两朝,见过了多少朝廷变故,胜残去杀的人事代谢,早就看腻了。实在,六十岁一满,我就有了退隐之心。悠游林下,有泉石天籁伴桑榆老景,何乐而不为?怎奈先帝宾天之时,拉着我的手,要我帮手幼主,保住大明江山,皇图永固。我若辞阙归里,就是对先帝的不忠。这顾命大臣的崇高职责,倒整得老夫左也不是,右也不是。我本意想学古之圣贤,任法不任智,任公不任私。但是,又有谁能谅解老夫这一片苦心呢?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,皇上绕过内阁,颁下中旨,让冯保代替孟冲。这道旨下得如此之快,不给你任何转圜的机遇,你们说,新皇上一个十岁孩子,有如许的脑筋吗?提起前几十年,大内出了王振、刘瑾如许两个巨奸大猾,扰乱朝纲,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。现在这个冯保,比起王振与刘瑾两人,更是坏到极致,是个头顶生疮、脚底流脓的角色,如果让他当上大内主管,他就会到处刁难当局,必欲使我等三公九卿、部院大臣仰其鼻息,任其差遣。这等局面,又有谁愿定见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