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 伤太爷承差闯大祸 讨见识御史得奇闻[第6页/共12页]
“就算是吧。”
“下官在。”
“张老太爷,你可得给我做主。”
“第一句话,打蛇不要被蛇咬。”见金学曾愣怔,李顺解释道,“税关里的巡栏承差,大部分屁股底下坐的有屎,你若翻老账,这些人要么打横炮搅你的局,要么使绊子制造费事。”
“金大人你先坐着,同咱当家的聊侃聊侃,这大一早,想你也没吃呢,咱去给你们备下早点来。”
“没有,先把他这两担蚕豆充公了。”
“甚么,治偏头痛?”瑞芝一愣,问丈夫,“是你说的?”
“荆州税关的白叟,没有一个咱不熟谙的,只要这位金大人咱没见过。”
李狗儿眼红红的,不平气说道:“他们凭甚么要抢走我的菜担子?”
“新来的巡税御史。”
“没有!”李狗儿脖梗一犟。
李顺的话句句在理,金学曾不住地点头,这时候大门外有人高喊:
“恰是。”
半路上杀出个金刚,唬得段升退了一步,喝问:“你是谁?”
奥妙观门前菜市出事时,荆州税关堂官金学曾正在城南铁券巷。两个多月前,金学曾还在户部员外郎任上调查宛平籽粒田,为何又俄然跑来荆州当上了巡税御史?这里头有一段故事:
段升骂骂咧咧,却不防李老夫身边霍地站起个黑脸壮汉,指头一伸戳着他的脸吼道:
“我如何没想到,”金学曾沉下脸来,皱着眉头说道,“不来不晓得,一来吓一跳。这荆州城虽小,但要想做点事,倒是比都城里头还费周折。”
李顺接过翻了翻,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姓名,挂寄在诸如榷场税、买卖税、田亩税、匠班税等各种税种之下,张三欠几两几钱李四欠几两几钱都标写得清楚明白。底下汇总了一个数字:积年积欠总额叁拾贰万肆仟柒佰余两。
人多口杂,说东道西指桑骂槐不一而足。张文明平常到处都是礼遇,多少人指甲剪得光光的捧着他还怕磕着,却不成这些子编氓口无遮拦打牙犯嘴,骂官府差人竟把他也捎了出来。他肚子里顿时升起知名火,却又无处发作。段升看出张老太爷的难堪,便指着一个帮腔的闲人斥道:
看着那妇人敏捷进了内屋,金学曾笑着问:“这位但是嫂夫人?”
“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。”
“做何事?”
一见这小我,李老夫就内心头悄悄叫苦。税关曾因欠税事向他发过几次传票,每次来都是这位段升欢迎。他被这位横肉面熟的活阎王骂怕了,故老是设法躲着他。此次狭路相逢,李老夫没法避闪,只得佯装笑容凑趣道:
“他抗……”
“阃政如此之严,李大人家声特别啊!”
这李大人叫李顺,保定府人。本是秀才出身,后因家道贫寒难以持续举业,遂在人举荐下来到荆州府衙门当了一名掾吏。这一当就是二十多年,府衙六房书办他样样干过,从赋税到刑名,一应公事无不烂熟于心。从隆庆三年起,他就被拨到府同着名下帮办税关,仍然当了一名管账的师爷。这李顺大要木讷内里心眼儿透亮。堂官们做甚么如何做他从不过问。但若碰到疑问事问他,他不但有问必答,且丁是丁卯是卯让你疑窦全消。是以,历代堂官对他都甚为正视。也正因如此,前年吏部附属吏中铨选县令,他才气够在湖广道独占鳌头得以补官,当了远安县令。李顺不但办事当真,并且向来不贪不贿。和别的属吏比起来,他的日子就要艰巨很多,他这个北方人长到二十岁上还没吃过鱼,到荆州府来第一次吃鱼,他拣了一块鱼肉在嘴里品了半天,才赞叹道:“唔,这鱼的味道好,像馍。”这笑话在同僚中广为传播,每逢吃宴上了一道新菜,就有人问他,“李师爷,你看这道菜像不像馍?”李顺也只是一笑了之。按理说,在衙门里奉差也算是面子人,找个老婆应不是难事,但李顺为人谨畏不擅风月,直拖到三十岁才咀嚼到洞房花烛的兴趣。老婆是一个老私塾先生的女儿,叫瑞芝。先嫁出去给一个老御史做了侍妾,老御史身后,大夫人容不得她把她逐削发门,她这才经人拉拢跟了李顺。瑞芝是见过世面的人,总嫌李顺窝囊。她跟李顺结婚时,李顺一年的薪俸只要十二两银子,厥后调到税关,薪俸加了六两,也不过十八两银子,除了这笔正项支出,李顺毫无别的生财之道。看到别人家整天吃香的喝辣的,本身家里门庭萧瑟,瑞芝哪能没有牢骚?李顺目睹老婆三五年也可贵购置一件头面金饰,时髦布样儿也总不能买回家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