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回 礼部请银心怀叵测 命官参赌为国分忧[第1页/共7页]
“首辅大人高屋建瓴,卑职茅塞顿开。但恕卑职大胆再讲一句,礼部此番咨文请银,还是心胸叵测。”
金学曾昨日去秋魁府参赌,本是东厂“刮刀脸”窥伺出他的实在身份后奉告游七,游七再回家奉告张居正的。张居正出于猎奇,趁来户部会揖,便想找来这个金学曾一问。现在此事既已挑明,张居正便想刨根问底探个明白,因而又问:
“君子动口不脱手,乃古训也。卑职谨遵古训只是动口,有何错误?”
“谢首辅大人,”金学曾从地上爬起来,觅了凳儿坐下,接着说道,“方才说到礼部,一是借童立本之死肇事,锋芒就对着咱户部,他们不管太仓银已经耗竭净尽,只一味地挑衅肇事。其二,由礼部官员代收的泰山香税银无端地克去一半,天下赋税若都是如许一种收法,首辅大人意欲初创的万历新政,岂不是一句废话?其三,本日这位纪有功,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,说是礼部有急用,那副傲慢模样,倒像是借主,户部欠着他的。是以卑职实在怄不过,言语上争辩几句,这纪有功竟冲上来封卑职的衣领子,卑职不甘逞强,因而扭打起来。”
“是啊,”张居正答道,“自吕调阳入阁以后,这个王希烈在礼部闹得乌烟瘴气。不谷克日保举陆立德去礼部执掌,皇上还未批旨下来。”
“卑职九品观政金学曾叩见首辅张大人和部堂王大人。”
“说是有急用,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。”
“没、没、啊,不、不不,送了点土产。”
“回顾辅大人,卑职的那三千两银票是假的。”
金学曾跟着司务穿过两重院子来到王国光的值房,跨过门槛纳头便拜。进门之前,因打斗使了力量周身冒汗,他顺手把头上的乌纱帽朝上推了推,为的是揩拭额头上的汗珠。没想到如此一来却在叩首时出了题目,因下跪伏身太快,那顶没有戴紧的乌纱帽竟冲出去掉在地上。金学曾看着帽子不敢伸手去捡,只得乌眼鸡似的渐渐伸头前去想把那帽子勾起来。他一面伸直脖子做这行动,一面大声唱喏:
“不是有人逼我,是卑职看到国库耗竭,想通过此举,为户部处理危艰略献芹心。”
“这是个搅屎棍,”王国光美意地嘲笑了一句,接着说道,“不过,他倒是合适人选。”
“赌来的。”
金学曾踅到耳房,与书办还没交言几句,便见杨用成跟着司务蔫头耷脑走进值房。此时张居正一双锋利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,弄得这位泰山提举跪在那边头也不敢抬。
金学曾想了想,答道:“卑职传闻过刑部部堂王之诰大人的一件事。”
“你如何深谙此道?”
“那这一万两银票如何来的?”
“传闻王大人从南京过来初掌刑部,便去观察大牢,看到死囚牢中一些重犯,手脚腐败,且还暴露白历历的骨头。盖因他们桎梏加身四肢转动不得,大牢里的老鼠便趁机窜出来吃他们身上创口的腐肉。犯人们呼天喊地也无人理睬,就如许被老鼠啃死的犯人不在少数。犯人身上的腐肉成了老鼠的甘旨,这大牢的老鼠越来越多,大的竟有一尺多长。久而久之,老鼠胆量越来越大,每日里竟以进犯重囚为乐事。王之诰大人进入大牢,亲眼目睹这一惨景,当即就捐出五十两银子,让狱卒四周买猫。一时候,都城的猫几近都被狱卒们买尽了。现在大牢里,放养的各种猫儿怕有上千只,残暴暴戾嗜血成性的老鼠遂告绝迹。几十年来不能处理之顽症,在王大人手上几天就处理了。按理说,买猫的银子,王大人也可理直气壮来户部申请,但是他谅解户部难处,竟自掏了腰包。如许和衷共济共度危艰,才是部院大臣的真正风采。臧否大臣,本不是卑职如许一个九品芝麻官该做的事。但这些话,卑职久蓄于心,不吐不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