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回 见门生苦心猜圣意 入云台造膝沐惊风[第5页/共9页]

“老先生且进殿稍坐半晌，万岁爷顿时就来了。”

李植挪正了座儿，再不敢吊儿郎当打野岔，而是敛了笑容一本端庄言道：

“皇上欲改弦更张号令天下，必欲通过内阁节制五府六部各大衙门来实现。内阁首辅如果不深谙皇上心术，行政调剂南辕北辙，则灾害必起肘腋之间。遍查历代故实，皇上开掉一个首辅，如同脱掉脚上一双臭袜子，是太轻易的事。张居恰是大明建国以来唯独一个例外，这是因为皇上登极才十岁龆年。以是，张居正能将他玩弄于股掌当中。现在，皇上已长大成人，颠末十年历练，早已深沉练达洞察幽微。老座主代替张居正，成为万历王朝的第二任首辅，也是万历皇上亲身在朝后的第一任首辅。数月之间，沧桑已变，大人若想稳踞宰辅之位，就必须完整与张居正分裂。”

“朕怕的不是士林非议，”朱翊钧眉梢一扬，暴露不屑的神情，言道，“你要说清楚，前朝寺人中，有无册封的人。”

“言之有理。不谷现在要做的事，就是还威福于皇上。”张四维镇静地扬起手中的碧玉快意。俄然，他仿佛又想起了甚么，扬起的手又有力地垂下来，懊丧地说，“只是不知何故，皇上一向不肯伶仃召见我。”

“臣感觉，给冯保加册封位不当。”

“不当在那里？”

“臣张四维觐见皇上。”

“你如何会如许想？”张四维问。

张四维细心听来，感觉皇上的话中藏有玄机：固然大要上他保持了对冯保的一贯礼敬，但并不想给冯保册封。只是李太后发了话，他不敢硬顶着不办，故在此提出来筹议。张四维一时也感到不好办，只得对付道：

说话间，几个挑着食盒儿的小火者已走到跟前，张四维瞧着担子上的明黄锦缎，在光辉的阳光下闪着温和的光芒，便问：

“这……”张四维的脸腾地红了。

张四维点点头，决定明日亲身到户部走一趟。

“历朝册封者，不过乎两种：一种是建功立业的大臣；一种是皇亲。冯保以一个寺人出身，既无伟功建立，又非在国难时有救驾之功。如果给他册封，必将会引发士林非议。”

张四维眉毛一蹙，回道：“瞧你兴抖抖的模样，说话高一句低一句不着边沿。甚么‘利剑出鞘’？”

李植一番弘论，在张四维听来虽有不敬之词，但细心一想却也在理，因而悠悠问道：

“不是忙，是心境有些烦乱。”朱翊钧将搁在镶金红木脚踏上的靴子跐了一下，缓缓言道，“自从张先生，唔，不是你这位张先生，朕说的是元辅张居正。自他归天以后，朕一时不敢见外臣，不管见了谁，都会叫朕想起元辅，忍不住悲伤落泪。”

“哼，在庙堂之上，帝禁当中，老百姓又值多少？”李植鄙夷地啐了一口，“整天围着皇上转的，全都是公卿巨贵，有哪个老百姓能见到皇上？”

“这些事理不消你多讲，”张四维既想听李植的观点，又怕他高谈阔论，遂言道：“不谷且问你，如果皇上真的故意清理张居正，他会如何做？”

李植一双小眼睛转得缓慢，俄然又龇牙一笑，说道：“卑职倒有一个主张，大人无妨尝尝。”

“如何，张阁老感到奇特？”朱翊钧诘问了一句，又道，“冯保是朕的大伴，隆庆六年，又与内阁高拱、张居正、高仪三位辅臣同受先帝顾命。四小我，现在只要他一小我健在。皇宗子出世，论功行赏，合该有他一份儿。普通的犒赏，对冯保已无甚意义，晋册封位，又牵涉朝廷纲本，朕一时委决不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