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回 老臣受骗骤临祸事 宅揆召见面授机宜[第1页/共9页]
朱衡来到左掖门不久,五凤楼上才敲响五更鼓。这恰是寒气最重的时候,加上后半夜变了天,尖刀似的北风吹得山摇地动,扫在脸上哈气成冰,吸一下鼻子五脏六腑都凉透了。偏这左掖门外比之别处,更是冷得非常。盖因端门午门之间,是一个偌大广场,四周城墙矗立,中间空空荡荡了无一物。从端门里挤进的北风,打着唿哨扑过来,受阻于紧闭的午门,又扭转着回扑,那股子狠劲儿几可拔树。在这庞大的风口中摇摇摆晃站了不大一会儿,朱衡就冻成了冰棍儿。轿班班头目睹仆人老迈一把年纪受此折磨,于心不忍,便上前问道:“老爷,这左掖门中间,不是有专给候旨官员备下的值房吗?”
“老爷,我们回吧!”
“回顾辅大人,杭州织造局直属内府统领,该局的账目,下官无权过问。”
“值房是有,但找不到管值房的火者。”
朱衡说着,又是一阵呛咳,但他不顾家人的劝止,硬是犟着出门,登轿而去。
朱禄想想也是,也就不再吱声。这时候门子来报:工部左侍郎潘季训来访。朱衡晓得潘季训此来必定不是普通的看望,不能拒见。按士人端方,正式会客应在客堂,如果好友,也可延至书房。同朱衡一样,潘季训也是驰名的治河专家,只是在治河方略上,与朱衡不尽分歧。但潘季训是一个君子君子,自前年京察从广西巡抚调任工部左侍郎,勤恳做事阔别是非,朱衡对他非常正视,工部一应大事都与他筹议,堂官佐贰相处得非常和谐。朱衡本想安排在客堂见面,但没有力量撑坐起来,只好请家人躲避,把潘季训请到床前会晤。
“首辅大人没到过杭州,不晓得督造的寺人们平常糊口是如何的豪侈。”莫文隆忿忿说道,“这些人常常大宴来宾,炮龙烹凤只当常事。西湖上最豪华的游船,就是他们织造局的。”
夫人急了,数落道:“瞧你这模样,风都能吹倒,哪能出门,快躺到床上去。”
姚旷答复:“昨儿个告诉的是辰时过半,眼下离辰时还差一刻呢。”
差未几又过了小半个时候,天气才渐渐放亮。在刀搅普通的北风中,但见黑黢黢的城墙、矗立耸的楼阁、密沉沉的飞檐、光溜溜的地砖,都像是用寒冰砌成。班头费了老鼻子劲把朱衡搬到肩舆里蜷起,然后又去拍门,两只拳头擂得生痛,半晌才听得里头有人走过来,隔着门缝儿喊道:
“老爷,您不感觉这事儿有些蹊跷吗?”
“我看八成是寺人使坏。”朱禄必定地说,“老爷,您常日进宫,向来不给值门官恩赐路票,这帮家伙的心都是秤钩做的,早就看您不扎眼了。”
“这件龙袍只用了三千两银子。”
“唔?你是说,说……”
说完,任凭班头再三哀告,里头老是一个不该声。缩在门洞旮旯里的朱衡,听得这段对话,长叹一声,顿时有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受。班头人机警,咂摸着本日的事情有些费解,不管如何说,朱衡还是朝廷的二品大员,守门官如此霸道对待,于情于理都说不通。思来想去,他仿佛找到了其中启事,便靠近朱衡耳边,轻声说道:
潘季训在朱禄的引领下走进房中,一眼瞥见躺在床上的朱衡面色蜡黄眼窝陷落,形色干枯眼神也是蕉萃不堪。禁不住心下一酸,趋势床前握着朱衡的手,噙着两泡热泪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