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回 粮道街密议签拘票 宝通寺深夜逮狂人[第1页/共8页]

陈瑞懒得细想，性急地说：“金学台，你干脆说了，如何是雷霆手腕。”

陈瑞的语气中既含有讽刺，又含有恋慕，金学曾早把陈瑞一肚子杂碎看了个对心穿――此人是个老宦海，谁在台上就认谁。吃准了这一点，他就对症下药：

无可一再奖饰张居正，何心隐听了内心感到别扭，却又不好辩驳，只得言道：

“不是你，那会是谁呢？”

山中有法筵，暇日且逃禅。

何心隐谈兴正浓，但见无可已站起家来送客，只得告别。两人走到院中，何心隐记起了一件事，又停下脚步，对无可禅师说道：

“首辅承诺了你吗？”

“你送那一对虮蝮，究竟是依托哀思呢，还是用心弄的恶作剧？”

“传闻你去江陵见到了叔大？”

班役把金学曾领到客堂。金学曾打量这厅里的陈列，只见墙上贴了些苏画，桌上摆着一只博山炉和两把宜兴茶壶，景窑彩瓶中插了些时花，虽是些不值钱的玩器，倒也安插得热热烈闹。心中忖道：“这个陈瑞，固然沾了爱财的名头，倒也晓得收敛。这个二房的家里，倒见不着刺目标繁华气。”按理，陈瑞应住在抚台衙门里，只因他宠嬖的二房与大夫人搁不拢，二房不肯受夹板气，硬是要搬出来，陈瑞只得由她，在这粮道街觅下一处住房另住。陈瑞不愧是七尺须眉堂堂大丈夫，一碗水端得平，订下端方来，逢单日与大夫人住在衙门官邸，逢双日就过粮道街这里来陪陪如夫人。衙门同僚都晓得他的这类安排，故逢双日有事，就径直到粮道街来找他。

“你忘了，四月份在江陵，荆州知府吴熙把他抓起来，首辅却命令把他放了。传闻他是首辅年青时的朋友，首辅虽是铁面宰相，但朋友之间，他还是抹不开面子。”

“吏部对这两人的措置都过于苛严，”陈瑞毫不粉饰对这道咨文的不满，言道，“那些风宪官一味媚谄于上，揪住一点儿小事无穷放大。多少官员的官吏前程就如许被他们白白断送了。”

“提示他甚么？”

“当年在天寿山，我设想见到张居正，向他提了三条建议，第一是断根朋党政治，第二是多用循吏罕用清流，第三是清巨室，利百姓。他上任首辅六年来，一向遵循这三条推行鼎新。”何心隐说着，胡子一翘一翘地冲动起来，竟进步了调门儿，愤然言道，“但是，画虎画皮难画骨，叔大兄缺的就是画骨之功。”

“陈抚台。”金学曾站起来，收起折扇施礼。

老朋友相见，原也没甚么客气。无可禅师拿出从普陀山带回的无花果接待何心隐，看他津津有味地咀嚼，无好笑着问：

“我希冀他推动鼎新，做一个名看重史的承平宰相，但几年下来，他已深深让我绝望，他满脑筋的鼎新行动，只为一个字：钱！只要能为太仓里多弄到一两银子，他甚么都干得出来。”

“这个疯汉，”陈瑞立即记起何心隐在太晖山与首辅见面时的张狂，早就把他恨得牙痒痒的，便道，“论理，这小我早就该抓起来，但谁又敢动他呢？”

“死者长已矣，生者常恻恻。”何心隐不知是为同类伤悲还是别有所思，归正神采已是暗淡下来，“按《子午流注》所言，水厄为灾咎，为横祸。人既死了，何来灾咎与横祸？以是，老夫把虮蝮抬畴昔，名义上是送给张老太爷，实际上是提示张居正，再如许下去，必然水厄不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