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回 议时政热茶酬旧雨 进陋巷首辅慰功臣[第7页/共7页]

“纹银五十两，是不谷敬献给令慈大人的记念之资；纻丝两表里是宫中御制，昔日皇上赐给我的，现转赠给你，是要你睹物思君，不忘皇上恩德；豹皮郛中的藏墨，也是宫中御藏。传说用豹皮郛藏墨，久之可使墨色光鲜润厚。不谷晓得你一贯有吟诗作赋的爱好，三年守制，时候也不短，恰好磨墨赋诗。另有这幅立轴，抄了一首不谷昔日送故交回浙江故乡的诗，现转送给你。诗中惜别之情，与彻夜之境遇，庶几近之。”

张居正方才吟完，金学曾已是热泪盈眶，他听出诗中充满一股凄恻之情。以首辅目下指导江山运筹帷幄的广博胸怀，他断不会如此伤感，莫非他已悟到了“高处不堪寒”的伤害，抑或在颐指气使一言九鼎的威权上面，还埋没着那种四顾茫茫无人可托的孤臣表情？金学曾不敢往下细想。不管如何说，他与张居正毕竟存在着共生共荣的干系。这首诗让他敏感地发觉到，首辅对他此次离京，不但仅是惜别，乃至已透暴露永诀的情感。诗中所言“广陵新调”，明显指的是魏晋名土嵇康临死前弹奏的《广陵散》，而“渭水长竿”则是借用姜太公碰到周文王之前，在渭水旁垂钓自乐的故事。两个典故，一个是不见容于俗世，一个是怀才不遇。常言道，悲伤的耳朵怕闻哀事，如许难以言喻的不祥之音，怎不令他黯然神伤！

金学曾答：“他叫李顺，是南阳府同知。”

张居正说得情真意切，令金学曾大受打动。想到先前与李顺暗里议论的那些对首辅不甚恭敬的话题，心中不免大生愧意。情感一镇静，说话就语无伦次：

“首辅！”

“这是为何？”李顺孔殷地问。

“首辅，打从万历元年，卑职因丧父而守制三年从浙江故乡回到都城，这九年来我没有回过一次家。此次丧母丁忧，卑职五内俱焚，已下定决计归去守墓三年，以略尽人子孝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