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回 乞生还宫中传急本 弥留际首辅诉深忧[第3页/共7页]
“令尊大人现在如何?”
听着这洞穿七孔的肺腑之言,冯保大受打动,大限临头内心还想着国事,满朝大臣,除了面前的张居正,另有谁能够如许?但冯保此时一脑门心机惟的不是“万历新政”可否持续,而是担忧张居正一旦放手而去,他今后一小我在朝中孤掌难鸣。平常,每当皇上在他面前耍脾气的时候,他模糊约约就感到了危急感。现在,这类危急感俄然放大,他感觉嗓子眼干得冒烟,冒死咽了一口,迫不及待地说:
“有人替他们讨情呗,”冯保顿了一顿,嘲弄道,“据前几日东厂的访单陈述,这两位府台大人还凑分子,为你张先生做道场祈福呢。”
“张先生。”
“余有丁近年来政声鹊起,当是合格人选,但当选阁臣,应不止他一个吧?”
“父亲大人,冯公公看您来了。”
冯保瞅了他一眼,问道:“你说说,首辅的病情……”
“唔……”
“第八道。”
张居正实在没有力量辩论,但脸上的神采倒是踌躇不决,冯保也不管张居正爱听不爱听,只顾自劝道:
“大伴,这是张先生第几道乞休的本子?
四月中旬,久病不愈的张居正自感肌体羸疲,已没法实施首辅职责,遂向皇上递了《乞骸归里疏》,言及“伏望圣慈垂悯,谅臣素无矫饰,知臣情非获已,早赐骸骨,生回籍里。倘不即填沟壑,犹可功效于将来,臣不堪哀鸣诚心,颤栗陨越之至”。语极悲惨哀切。万历天子看过以后,亲颁手敕,命司礼监寺人张鲸送到张府,敕曰:
冯保听着这些游魂之语,心下哀痛,背过脸去偷偷拭了一把眼泪,从速切入正题言道:
这道急本是冯保亲身送到乾清宫西暖阁的。他念给朱翊钧听后,朱翊钧又接畴昔再当真看了一遍,很久才放下问道:
“这个您放心,”冯保把脑袋凑畴昔,对着张居正的耳边小声说,“您现在提任何要求,皇上都会承诺。”
“不能说仿佛,我但愿晓得切当的动静。”
张居正没有答话,他又开端眩晕起来,敬修又要来一块热毛巾敷在他的额上,附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:“父亲,冯公公问您,要不要增加阁臣?”
“冯公公所说的事理,不谷都懂,只是保举潘晟,恐难孚众望……”张居正说话的声音已是含混不清,敬修不断地换热毛巾替他敷额头刺激着他,这多少起了一点儿感化,张居正停了一会儿,复又不甘心肠喃喃言道,“既然找不着更好的人,恐怕只要保举他了,但不谷担忧,皇上不会同意。”
张敬修话未出口先自哽咽:“家父已三天水米不进,上午还挣扎着给皇上写了一道《再恳生还疏》,这会儿又在昏睡。”
“听人说,张先生现在已是瘦脱了人形,脾胃太弱吃不进东西,常常一昏倒就是大半天。”
“谁?”
“早就安妥了。”
张居正终究颤抖着喊出了一声,冯保的话刺痛了他的心,很多旧事一齐涌到心头。此时他大要上平安悄悄,但内心深处已倒海翻江。只见他凸起的喉结滑动了几下,他想说,“我这个顾命大臣,已是当到头了。在朝十年,我为朝廷社稷,天下百姓,不知获咎了多少簪缨世胄,势豪大户。现在我已是油干灯灭,或许要不了几天,我就入土为安了,那些仇视我的人,便会乘机反攻,但我已是毁誉不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