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 曾国藩踌躇满志,血祭出师;一道上谕,使他从头[第1页/共3页]
江边早已竖起一根两丈多高的旗杆,旗杆用白漆刷得发亮,杆顶端挂着一面杏黄旗,旗上用黑丝线绣着斗大一个"曾"字。江风吹动着旗号哗哗作响,吸引石鼓嘴上高低下成千上万看热烈的百姓。旗杆中间摆着一张风雅桌,桌上尽是扑灭了的蜡烛、线香。桌边有一只空木盘。离方桌十余丈处,临时搭起了一个帐篷,衡州知府陆传应带领衡阳、清泉两县县令和各衙门官员,在这里为曾国藩等置酒饯行。
陆传应带领文武官员们走过来,向曾国藩敬献美酒一杯。曾国藩接过酒杯,用手指弹出几滴落在地上,然后一饮而尽。随之一阵欢畅的唢呐声响起,陆传应前面,两个大汉抬着一面黑底金字横匾走过来,那匾上漆着八个大字:国之干城,民之瞩望。曾国藩喜出望外,双手捧过,当即有亲兵过来接了去。曾国藩拱手向陆传应伸谢:"陆太守,衡州父老所送的金匾,国藩担负不起,请太守传达一万湘勇的谢意。国藩亦将竭力为之,不孚众望。"陆传应说:"祝大人此去旗开得胜,早净逆氛,造福社稷。"陆传应说完后,王世全也捧着一杯酒走过来讲:"大人,世全受东洲书院、石鼓书院四百学子的拜托,向大人敬一杯酒,祝大人一起捷报频传,凯歌高奏。"曾国藩笑着说:"国藩与全部湘勇深谢东洲、石鼓两书院学子的美意。"从世全前面也走出两个青年学子,抬着一块蓝底白字横匾恭恭敬敬地送给国藩。国藩看时,那匾上也是八个字:剪灭邪教,卫我孔孟。曾国藩也欢畅地收了。
曾国藩在世人簇拥下,来到石鼓嘴边。因为尚在丧期中,他仍着往平常穿的黑布旧棉袍,只是因为过分镇静,脸上泛着红光,显得神采抖擞。他双手抱拳,向四方围观人群不断地拱手,算是对他们表示问候、报答。山上山下收回一阵阵颤动,很多人在高喊:"曾大人!曾大人!"曾国藩径直向旗杆边的方桌走去。方桌前早已铺好一块蒲垫。曾国藩跪在蒲垫上,望天拜了三拜。
拖罟缓缓拔锚,海军按预定时候出发了。望着垂垂远去的衡州府城,曾国藩对此时俄然接到如许一道圣旨百思不解。即便那份奏请完整不当,也不至于受这般重的处罚,何况那份奏请用辞极其稳妥:"名宦以吏治为衡,乡贤当以言论为断。"既然客籍言论尚可,以一故巡抚而入乡贤祠,又干了哪条律令呢?更何况其孙本日有功于国!昨日王闿运书房密言闪现在曾国藩脑海里,莫非是出于王闿运所指出的阿谁原因?想到这里,曾国藩重新寒到了脚。在一万湘勇喜气洋洋,充满着升官发财的热望时,他们的统帅心头却蒙上一层稠密的暗影。
这时,一个团丁牵了一头水牛过来。这水牛固然骨架庞大,但皮褐肉瘦,行动盘跚,明显是一头已精疲力竭的老牛了。明天,曾国藩临时决定,要在湘江边停止昌大的血祭典礼,叮咛国葆买一头牛来。国葆晓得血祭典礼的首要,在四周农家用高价买来一头油光水亮、高大精干的水牛。当国葆将牛牵到大哥面前时,曾国藩抚摩着牛背,非常对劲,随后叹了一口气,对国葆说:"换一头不能种田的老牛吧!它还在着力之时,杀了可惜。"因而换成了现在的这头羸牛。昨夜,这头牛被净水洗了三遍,又喂了些精饲料。朝晨起来,脖子上又套上一条彩绸。这头老牛并不明白此行是在奔赴杀场,因受过昨夜的经心接待,今晨一变态日奄奄待毙的神态,竟然扬起四蹄,欢畅地走到石鼓嘴下。步队中走出十个穿戴素净、年青力壮的团丁,他们来到老牛身边。八小我蹲下去,二人一组,分红四组,都用手抓住牛的四只脚,前面两人,一人捏住一只角。只闻声牵牛的团丁收回一声口哨,十小我同时一声呼喊,将老牛掀翻在地。牵牛的团丁敏捷从腰中拔出一把短刀来,朝老牛的喉管猛地一刺,鲜血从喉管喷出。一个小团丁从速跑过来,用木盆将血接住。老牛在地上四蹄乱踢,满身痛苦地抽搐着,两只榛色大眸子鼓鼓地望着彼苍,嘴里收回一声声悲惨凄厉的呼啸。它挣扎一番,渐渐地气极力尽,终究安静地躺在沙砾上,再也不转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