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浮生若梦[第2页/共4页]

她这平生，最恨的是他，最爱的也是他。她统统的哀思都因他而起，却她真真畅欢愉过的日子也唯有他作陪。她生来便是家属的筹马，因母早丧, 为护着蕴之与永之，她知事便比旁人早上很多，日日绞尽脑汁，费经心机，才护得他们姐弟三人安稳成人。遂她幼时的影象中，少有如旁的女郎普通纯粹纯真的日子，除了辛苦，便是孤苦与抗争。

遂她屈以尾蛇做了公子裎与符翎的虎伥，她头一个，要置他于死地。

而在这苦不堪言自我鄙弃的日子里，唯有对他的恨是支撑着她的力量，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，恨不得将他踩在脚底，恨不得将他的心取出来看一看。却现在，真到了旁人要杀他剐他的时候，真到了旁人要踩踏他毫不包涵的时候，她却不肯了。她俄然便觉着，乱世桃花逐水流，她已翻不出运气的手心了。他们之间，总该有小我能跨过这宿命的河。

周王公然要将他赐死，鸠酒亦毫不料外埠落入了她的手中。

只可惜，清闲的日子太短了，跟着太子的出身被透露在娄前面前，万般苦痛都到了面前来。大家有恨，大家受累，便是现在自梦中去看，亦觉心寒。但是，这统统的善与恶，统统的对与错，统统的被揭开的或是被坦白的奥妙，都非是空穴来风。这金丝笼里的雪崩了，他们便是这崩落的雪花。而雪崩时，未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。

她若，真是谢六就好了……

那玉簪是她熟谙至极的，曾多少时，她曾一刀捅向他，将这玉簪狠狠甩在他面前，她谩骂他生生世世不得心安，她老是忘了她自个也有错。她忘了当年，是她自个坦白了身份，她骗了他，骗他她是谢六，骗了他的真情才叫他晓得，她本来是他早定的兄嫂。阿谁大雨瓢泼的夜里，他没有来。她一向觉得，是他弃了她了，是他不要她这个累坠了。始乱之，终弃之，过往的海誓山盟从那今后都成了笑话，她为求生不得不苟活，在这苟活的路上，她恨他入骨，时不时往他后背捅刀子，她恨得理所该当，她把恨当作了救赎。

终究，他来了。

上一章，我写的很痛苦，这一章，是豁然，为她豁然。

不待他开口，她已泪流满面，直到身材被他熟谙的暖和的度量包裹住，她才反应过来，自个已是呕出了一口血。她颤抖着抚上他的脸，想笑，却仍止不住泪，嗓子干的短长，她望着他，再没有怨，再没有恨，不知是哀思还是光荣，她撑着力量道：“我一向觉得，我恨透了你，可到头来，我最放不下的便是你。我这平生，到处被人逼迫，已是逃无可逃。然这漫冗长路，总要有人往前走。周裎也好，周詹也罢，都只会败了这天下。现在已到了拨乱归正的时候，这天下，唯有你，你能撑起！这是我的夙愿，是你母亲的夙愿，是先太子的夙愿，也是兕子的夙愿，你就往前走罢，莫要转头。至于我，我早就该死在阿谁雨夜里的。死在本日，我不悔。我这平生，能为我自个活，能为你再活一刻，值了。只是，如有来世，你我莫再相见……”说着，她自袖中取出那只玉簪塞进他的手心，最后道了声：“笙郎，愿你四时常青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