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、觉性[第2页/共3页]
那今后她抱我时,便不至于箍得我喘不过气了。
厥后师父说他修杜口禅,再不准我多问了,给我取了法号,叫“觉性”。
……
翌日,师父给我一本《地藏经》。
“那为何佛老是宝相寂静?”
我望向天涯浮云,待他先开口,他仿佛有些着恼:
院里桂树下有两窝黑蚁斗起来了,看到个头大的,我用手指按下去,“嘎啦”微响。奶娘是极其爱洁净的人,乃至于洁癖,我住的房间,总一尘不染的。我把沾了稠液与黄泥的手给她看,头次被她呵叱了。
“为何爱宝相寂静,爱花雨香云,弓足各处便是对,爱女子窈窕便为欲?”
“那众生均已度了?你我也度了么?”
马嘶,人吼,接连倒下。
那年,朝平郡灵台宗盂兰法会,师父带我同去。若按捡我那日作生辰,我十三岁。
她整日里总蹙着眉头,抱我时双手箍得很紧,嘴里常念叨的几句话就是:“阿成你这个死没知己的,阿成……阿成……”偶然她箍得我紧了,我便用力咬紧吃奶的嘴巴,她却不喊疼,只是说:“宝贝……宝贝……还没给你取名字呢,你如何就跑啦。”
“哈哈,如此傲慢!不说浮云不动,你且先让我不动可行?”
如何来到这儿的,我也不晓得,只模糊记得阿谁画面:在有三条岔口的大河里漂着,岸上开满曼珠沙华,白得纯真,红得惊心。
奶娘实在对我极好,她的眼睛小,眉毛像个八字,和我独处时,却变成一了。
师父感喟:
他们说,捡我时,我尚在襁褓。
“佛本无色无相,无我无想,空便是色,色便是空。佛显化身,是为度众生,传摆脱法。”
第三年,师父带来本《心经》,坐在凳上读与我听,我跟他念,一字一顿的:
月光白惨惨,一片死寂,远处有人声响动。
他呵呵一笑,干巴的脸像是被揉皱了的纸:
脑袋又一疼,师父斥道:
“师父,佛亦有七情六欲么?”
我舅妈,也就是奶娘的嫂子,肚子垂垂痴肥了,家里那老头儿说未生下来便要取名,以定下婴孩的人魂――听游方羽士讲,之前死了几个孩子便是灵魂未安宁下来。
我到她家一年后,喊了她一声娘,当时她端着半铜盆净水,铜盆哐当落下,净水漫了一地。
哇――哇――
“如何算功德够了?”
僧伽蓝寺造的很大,黄瓦红墙,泥塑漆金,青砖铺地,大雄宝殿中有三尊青铜大佛,摸上去冰冰冷凉的。
幡旗飘飞,烽火四起,流血漂橹,喊杀震天。惨烈血腥的画面,我厥后常常忆起,如在面前。
“杀!”
“那我住了这大屋,也寂静么?”
那晚她抱着我哭,双手又箍得很紧,我推开,她因而哭得更喧华了。
师父让我上了一尊千瓣莲台,有一面色蜡黄的和尚与我论法。
残肢断臂,污血,骸骨,堆积如山,黄沙满盈,苍穹失容。枯树枝桠上挂的肠子沾满了沙砾,黑鸦扑着翅膀啄食着。
我奶娘有个哥哥,叫南武行,奶娘姓名却不晓得,人们谈及她时总说甚么“扫帚星”。奶娘出世后,南家生的一男一女,全短命了。
另有九座千瓣莲台环绕四周。
……
我问师父:
鏖战不休。
脚步声靠近。
――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