渔樵问对[第6页/共7页]

曰:“薪,火之体也。火,薪之用也。火无体,待薪然后为体；薪无用,待火然后为用。是故凡有体之物,皆可焚之矣。”

曰:“两仪,六合之祖也,非止为六合罢了也。太极分而为二，先得一为一,后得一为二。一二谓两仪。”

渔者谓樵者曰:“子知观六合万物之道乎?”

渔者曰:“才一也,短长二也。有才之正者,有才之不正者。才之正者,利乎人而及乎身者也；才之不正者,利乎身而害乎人者也。”

曰:“不正,则安得谓之才?”

曰:“有为之本也。”

曰:“四象生八卦,八卦何谓也?”

曰:“以人知之。”

渔者曰:“樵则吾不知之矣。以吾之事观之,则易地皆然。吾尝钓而得大鱼,与吾交兵。欲弃之,则不能舍，欲取之,则未能胜。整天而后获,几有没溺之患矣。非直有身伤之患耶？鱼与薪则二也,其贪而为伤则一也。百斤,力分以内者也，十斤,力分以外者也。力分以外,虽一毫犹且为害,而况十斤乎!吾之贪鱼亦何故异子之贪薪乎!”

曰：“钩非饵可乎?”

曰:“否。”

樵者叹曰：“吾现在而后,知量力而动者智矣哉!”

曰:“附乎天。”

渔者曰:“子樵者也,与吾异治,安得侵吾事乎？然亦可觉得子试言之。彼之利,犹此之利也；彼之害亦犹此之害也。子知其小,未知其大。鱼之利食,吾亦利乎食也；鱼之害食,吾亦害乎食也。子知鱼整天得食为利,又安知鱼整天不得食为害？如是,则食之害也重,而钩之害也轻。子知吾整天得鱼为利,又安知吾整天不得鱼不为害也？如是,则吾之害也重,鱼之害也轻。以鱼之一身,当人之食,是鱼之害多矣；以人之一身,当鱼之一食,则人之害亦多矣。又安知钓乎大江大海,则无易地之患焉？鱼利乎水，人利乎陆，水与陆异，其利一也；鱼害乎饵,人害乎财,饵与财异,其害一也。又何必分乎相互哉!子之言,体也,独不知用尔。

曰:“必吾薪济子之鱼乎?”

渔者曰:“有幸与不幸也。幸不幸,命也；当不当，分也。一命一分,人其逃乎？”

王以茂对时育万物’,贵不妄也。”

曰:“何者谓之人?”

樵者问渔者曰：“人之以是能灵于万物者。何故知其然耶?”

曰:“但是六合何依何附?”

曰:“小人之遇福,非分也,有命也；当祸,分也,非命也。君子之遇祸,非分也,有命也；当福,分也,非命也。”

渔者曰:“六物者,竿也,纶也.浮也,沉也,钩也,饵也。一不具,则鱼不成得。但是六物具而不得鱼者,非人也。六物具而不得鱼者有焉,未有六物不具而得鱼者也。是知具六物者,人也。得鱼与不得鱼,天也。六物不具而不得鱼者,非天也,人也。”

樵者曰:“人有祷鬼神而求福者,福可祷而求耶?求之而可得耶?敢问其以是。”

渔者谓樵者曰：“仲尼有言曰:殷因于夏礼,所捐益可知也；周因于殷礼所捐益可知也。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可知也。夫如是,则何止于百世罢了哉!亿千万世,皆可得而知之也。人皆知仲尼之为仲尼，不知仲尼之所觉得仲尼,不欲知仲尼之所觉得仲尼则已,如其必欲知仲尼之所觉得仲尼,则舍六合将奚之焉?人皆知六合之为六合,不知六合之所觉得六合。不欲知六合之所觉得六合则已,如其必欲知六合之所觉得六合,则舍动静将奚之焉?夫一动一静者,六合至妙者欤?夫一动一静之间者,六合人至妙至妙者欤?是知仲尼之以是能尽三才之道者,谓其行无辙迹也。故有言曰:‘予欲无言’,又曰:‘天何言哉!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’其此之谓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