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多处白丁横带 运退时刺史当艄[第1页/共8页]
店东人早已探听他在州里的风景,用心问道:“刚才见州里相公,相待如何?”七郎羞惭满面,只叹口气,不敢则声。店东人道:“我教你把‘官’字儿阁起,你却不听我,直要受人怠慢。现在时势,就是个空名宰相,也当不出钱来了。除是靠着自家力量,方挣得饭吃。你不要痴了!”七郎道:“你叫我做甚活动好?”店东人道:“你自想,身上有甚本领?”七郎道:“我别无本领,止是少小跟着父亲,涉历江湖,那些船上风水,当艄拿舵之事,尽晓得些。”店东人喜道:“这个却好了,我这里埠头上来往船只多,尽有贫乏执艄的。我荐你去几时,好歹觅几贯钱来,饿你不死了。”七郎没何如,只得依从。今后只在来往船只上,替他执艄度日。去了几时,也就觅了几贯人为回到店家来。永州市上人,认得了他,晓得他前项事的,就传他一个名,叫他做“当艄郭使君”。但是要寻他当艄的船,便指名来问郭使君。永州市上编成他一只歌儿道:
开押出虎,孔宣父不责别人;当路斩蛇,孙叔敖盖非利己。专杀不可于阃外,先机恐失于彀中。
那衙门中人见他如此行动,必定是打抽丰,没廉耻的,连帖也不肯收他的。直到再三央及,把上项事一一分诉,又说到替他殡葬厚礼赆行之事,这却衙门中都有晓得的,方才肯接了出来,呈与州牧。州牧看了,便有好些不欢愉起来道:“此人如许不达时务的!前日吾见他在本州出事,又看下属面子,极意全面他去了,他如何又在此缠扰?或者连前日之事,一定是真,多是神棍假装出来骗钱的未可知。纵使是真,必是个无耻的人,另有很多无厌足处。吾本等美意,却叫得‘引鬼上门’,我现在不便究查,只不睬他罢了。”分付门上不受他帖,只说概不见客,把原帖还了。七郎受了这一场冷酷,却又想回下处不得。住在衙门上守他出来时,当街叫唤。州牧坐在轿上问道:“是何人叫唤?”七郎口里大声答道:“是横州刺史郭翰。”州牧道:“有何根据?”七郎道:“原有告身,被大风飘舟,失在江里了。”州牧道:“既无根据,知你是真是假?就是真的,费发已过,如何尽管在此缠扰?必是光棍,姑饶打,快走!”摆布虞侯瞥见本官发怒,乱棒打来,只得闪了身子开来,一句话也不说得,有气有力的,仍旧走回下处闷坐。
现在再说当日同时有一个官员,虽是得官不正,幸运来的,倒是本身所挣。谁知天不帮衬,有官无禄?并未曾犯着一个仇家,并未曾做着一件事体,都是命里所招,下梢头弄得没出豁,比此更加好笑。诗曰:
那老母原是兵戈扰攘中,瞥见杀儿掠女,惊坏了再苏的,怎当夜来这一惊可又不小,亦且婶仆俱亡,生资都尽,心中转转痛苦,面如蜡查,饮食不进,只是哀哀哭泣,卧倒在床,起家不得了。七郎更加镇静,只得劝母亲道: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虽是遭此大祸,儿子官职还在,只要到得任所便好了。”老母带者哭道:“儿,你娘心胆俱碎,目睹得无那活的人了,还说这承平的话则甚?就是你做得官,娘看不着了!”七郎一点痴心,还希冀等娘好起来,就处所起个文书前去横州到任,有个好日子在背面。谁想老母吃惊太深,一病不起。过未几两日,呜呼哀哉,伏维尚飨。七郎痛哭一场,无计可施。又与僧家筹议,只得自往零陵州哀告州牧。州牧几日前曾见这张出事的报单过,晓得是真情。毕竟官官相护,道他是隔省下属,不好推得洁净身子。一面差人替他殡葬了母亲,又重重赉助他川资,以礼送了他出门。七郎幸亏州牧全面,幸喜葬事已毕,倒是丁了母忧,去到任不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