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 缪称训[第1页/共6页]

君子者，乐不足而名不敷。小人乐不敷而名不足。观于不足不敷之相去，昭然远矣。含而弗吐，在情而不萌者，未之闻也。君子思义而不虑利，小人贪利而不顾义。子曰：“钧之哭也，曰：‘子予何如兮乘我何’其哀则同。其以是哀则异。”故哀乐之袭情面也深矣。凿地漂池，非止以劳苦民也。各从其庶而乱生焉。其载情一也，施人则异矣。故唐、虞日孜孜乃至于王，桀、纣日怏怏乃至于死，不知后代之讥己也。常情面，说其所苦即乐，失其所乐则哀。故知生之乐，必知死之哀。有义者不成欺以利，有勇者不成劫以惧，如饥渴者不成欺以虚器也。

怀情抱质。天弗能杀，地弗能霾也。声扬六合之间，配日月之光，甘乐之者也。 中国古籍全录

慈父之爱子，非为报也，不成内解于心；贤人之养民，非求用也，性不能已。若火之自热，冰之自寒。夫有何修焉！及恃其力，赖其功者，若失火舟中。故君子见始，其知终矣。媒人誉人，而莫之德也；取庸而强饭之，莫之爱也。虽亲父慈母，不加于此，有觉得，则恩不接矣。故送往者，非以是迎来也；施死者，非专为生也。诚出于己，则所动者远矣。斑斓登庙，贵文也；圭璋在前，尚质也。文不堪质，之谓君子。故长年为车，无三寸之钅害，不成以奔走；匠人斫户，无一尺之楗，不成以闭藏。故君子行斯乎其所结。心之精者，能够神化，而不成以导人；目之精者，能够消泽，而不成以昭讠忌。在混冥当中，不成谕于人。故舜不降席而天下治，桀不下陛而天下乱，盖情甚乎叫呼也。无诸己，求诸人，古今未之闻也。

功名遂成，天也；循理受顺，人也。太公望、周公旦，天非为武王造之也；崇侯、恶来，天非为纣生之也；有其世，有其人也。教本乎君子，小人被其泽；利本乎小人，君子享其功。昔东户季子之世，门路不拾遗，耒耜余粮宿诸每首。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宜也。故一人有庆，兆民赖之。凡高者贵其左，故下之于上曰左之，臣辞也；下者贵其右。故上之于下曰右之，君让也。故上左迁，则失其所尊也；臣右还，则失其所贵矣。小快害道，斯须害仪。子产腾辞。狱繁而天真，失诸情者，则塞于辞矣。成国之道，工无伪事，农无遗力，士无隐行，官无失法。

水浊者鱼佥，令苛者民乱。城峭者必崩，岸青者必陀。故商鞅立法而分割，吴起刻削而车裂。治国譬若张瑟，大弦纟旦，则小弦绝矣。故急辔数策者，非千里之御也。有声之声，不过百里；无声之声，施于四海。是故禄过其功者损，名过实在者蔽。情行合而名副之，祸福不虚至矣。身有丑梦，不堪正行；国有妖祥，不堪善政。是故前有轩冕之赏，不成以无功取也；后有斧钺之禁，不成以无罪蒙也。素修改者，弗离道也。君子不谓小善不敷为也而舍之，小善积而为大善；不谓小不善为无伤也而为之，小不善积而为大不善。是故积羽沈舟，群轻折轴。

君子之道，近而不成乃至，卑而不成以登，无载焉而不堪，大而章，远而隆，知此之道。不成求于人，斯得诸己也。释己而求诸人，去之远矣。

义载乎宜之谓君子，宜遗乎义之谓小人。通智得而不劳，其次劳而不病，其下病而不劳。前人味而弗贪也，古人贪而弗味。歌之修其音也。音之不敷于其美者也。金石丝竹，助而奏之，犹未足乃至于极也。人能尊道行义，喜怒取予，欲如草之从风。召公桑蚕耕作之时，驰狱出拘，使百姓皆得反业修职。文王辞千里之地，而请去炮烙之刑。故贤人之发难也，进退不失时，若夏就抱危上车授绥之谓也。老子学商容。见舌而知守柔矣；列子学壶子，观景柱而知持后矣。故贤人不为物先，而常制之，其类若积薪樵，后者在上。人以义爱，以党群，以群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