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二 道应训[第5页/共10页]

吴起为楚令尹，适魏。问屈宜若曰：“王不知起之不肖，而觉得令尹。先生试观起之为人也。”屈子曰：“将何如？”吴起曰：“将衰楚国之爵，而平其制禄；损其不足，而绥其不敷；砥砺甲兵，时争利于天下。”屈子曰：“宜若闻之。昔善治国度者，稳定其故，不易其常。今子将衰楚国之爵，而平其制禄；损其不足。而绥其不敷；是变其故，易其常也。行之者倒霉。宜若闻之曰：‘怒者，逆德也，兵者凶器也。争者人之所本也。’今子诡计逆德，好用凶器。始人之所本，逆之至也。且子用鲁兵，不宜得志于齐，而行志焉；子用魏兵，不宜得志于秦，而得志焉。宜若闻之，非祸人不能成祸。吾固惑吾王之数逆天道，戾人理，至今无祸。差须夫子也。”吴起惕然曰：“尚可更乎？”屈子曰：“成形之徒，不成更也。子不若敦爱而笃行之。”老子曰：“挫其锐。解其纷，和其光，同其尘。”

惠孟见宋康王，蹀足謦欬，疾言曰：“寡人所说者，勇有功也，不说为仁义者也客将何故教寡人？”惠孟对曰：“臣有道于此，人虽勇，刺之不入。虽巧有力，击之不中。大王独偶然邪？”宋王曰：“善。此寡人之所欲闻也。”惠孟曰：“夫刺之而不入，击之而不中，此犹辱也。臣有道于此，令人虽有勇弗敢刺，虽有力不敢击，夫不敢刺不敢击，非无其意也。臣有道于此，令人本无其意也。夫无其意，未有爱利之也。臣有道于此，使天下丈夫、女子，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心。此其贤于勇有力也，四累之上也。大王独偶然邪！”宋王曰：“此寡人所欲得也。”惠孟对曰：“孔、墨是已。孔丘、墨翟，无地而为君，无官而为长。天下丈夫、女子，莫不延颈举踵，而愿安利之者。今大王，万乘之主也。诚有其志，则四境以内皆得其利矣。此贤于孔、墨也远矣。”宋王无以应。惠孟出。宋王谓摆布曰：“辩矣！客之以说胜寡人也。”故老子曰：“勇于不敢则活。”由此观之，大勇反为不勇耳。昔尧之佐九人，舜之佐七人。武王之佐五人；尧、舜、武王于9、7、五者，不能一事焉。但是垂拱受胜利者，善乘人之资耳。故交与骥逐走，则不堪骥；托于车上。则骥不能胜人。北方有兽，其名曰◆，鼠前而兔后，趋则顿，走则颠。常为蛩蛩駏驉取甘草以与之。◆有患害，蛩蛩駏驉必负而走。此以其能，托其所不能。故老子曰：“夫代大匠斫者，希不伤其手。”

白公胜虑乱。罢朝而立，倒杖策，錣上贯颐，血流至地而弗知也。郑人闻之，曰：“颐之忘，将何不忘哉！”此言精力之越于外，智虑之荡于内，则不能漏理其形也。是故神之所用者远，则所遗者近也。故老子曰：“不出户以知天下，不窥牖以见天道。其出弥远，其知弥少。”此之谓也。

昔孙叔敖三得令尹，无喜志；三去令尹，无忧色。延陵季子，吴人愿一觉得王而不肯；许由，让天下而弗受；晏子与崔杼盟。临死地稳定其仪；此皆有所远通也。精力通于死生，则物孰能惑之！荆有亻次非，得宝剑于干队，还反度江。至于中流，阳侯之波，两蛟挟绕其船，亻次非谓枻船者曰：“尝有如此而得活者乎？”对曰：“何尝见也。”因而亻次非瞑目，勃然攘臂拔剑曰：“军人能够仁义之礼说也，不成劫而夺也。此江中之腐肉朽骨。弃剑罢了。余有奚爱焉！”赴江刺蛟，遂断其头，船中人尽活。风波毕除，荆爵为执圭。孔子闻之，曰：“夫善哉！腐肉朽骨弃剑者，亻次非之谓乎！”故老子曰：“夫唯无以生为者，是贤于贵生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