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 览冥训[第2页/共4页]

若夫以火能焦木也，因使销金，则道行矣。若以慈石能运铁也，而求其引瓦，则难矣。物固不成以轻重论也。夫燧之取火于日，慈石之引铁，蟹之败漆，葵之向日，虽有明智，弗能然也。故耳目之察，不敷以分物理；情意之论，不敷以定是非。故以智为治者，难以持国，唯通于太和，而持天然之应者，为能有之。故┍蓝薄落之水涸，区冶生，而淳钩之剑成；纣为无道，左强在侧；太公并世，故武王之功立。由是观之，短长之路，祸福之门，不成求而得也。

昔者黄帝治天下，而力牧、太山稽辅之，以治日月之行律，治阴阳之气，节四时之度，正律历之数，别男女，异雌雄，明高低，等贵贱，使强不掩弱，众不暴寡，群众保命而不夭，岁时孰而不凶，百官正而忘我，高低调而无尤，法律明而不暗，帮手公而不阿，田者不侵畔，渔者不争隈。道不拾遗。市不豫贾，城郭不关，邑无盗贼，鄙旅之人相让以财。狗彘吐菽粟于路，而无仇争之心。因而日月夺目，星斗不失其行，风雨时节，五谷登孰。虎狼不妄噬，鸷鸟不塾搏，凤皇翔于庭，麒麟游于郊，青龙进驾，飞黄伏皂，诸北、儋耳之国，莫不献其贡职，然犹未及ж戏氏之道也。

武王伐纣，渡于孟津，阳侯之波，逆流而击，疾风晦冥，人马不相见。因而武王左操黄钺，右秉白旄，衬慷踔曰：“余任天下，谁敢害吾意者！”因而，风济而波罢。鲁阳公与韩构难，战酣日暮，援戈而踔，日为之反三舍。夫全性保真，不亏其身，遭火急难，精通于天。若乃未始出其宗者，何为而不成！夫死生同域，不成胁陵，勇武一人，为全军雄。彼直求名耳，而能自要者尚犹若此，又况夫宫六合，怀万物，而友造化，含至和，直偶于人形，观九钻一，知之所不知，而心何尝死者乎！

近世之时，七外洋族，诸侯制法，各殊风俗，纵横间之，举兵而相角，攻城滥杀，覆高危安，掘宅兆，扬人骸，大冲车，高重京，除战道，便死路，犯严敌，残不义，百往一反，名声苟盛也。是故质壮轻足者为甲卒，千里以外，家老孱羸，凄怆于内，厮徒马圉，醺冻捣钼幌澹门路辽远，霜雪亟集，短褐不完，人羸车弊，泥涂至膝，相携于道，奋首于路，身枕格而死，所谓兼国有地者，伏尸数十万，破车以千百数，伤弓弩矛戟矢石之创者，扶举于路，故世至于枕人头，食人肉，菹人肝，饮人血，甘之于刍豢故。故自三代今后者，天下何尝得安其情性，而乐其风俗，保其修命，而不夭于人虐也。以是然者何也？诸侯力征，天下分歧而为一家。

昔者王良、造父之御也，上车摄辔，马为整齐而敛谐，投足调均，劳逸若一，心怡气和，体便轻毕，安劳乐进，驰骛若灭，摆布若鞭，周旋若环，世皆觉得巧，然未见其贵者也。若夫钳且、大丙之御，除辔衔，去鞭弃策，车莫动而自举，马莫使而自走也，日行月动，星耀而玄运，电奔而鬼腾，进退屈伸，不见朕垠，故不招指，不咄叱，过归雁于碣石，轶军鸡于姑余，骋若飞，骛若绝，纵矢蹑风，追饭楹觯朝发桑，日入落棠，此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也。非虑思之察，手爪之巧也，嗜欲形于胸中，而精力逾于六马，此以弗御御之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