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回 娓娓青灯女儿酸语 滔滔黄水观察嘉谟[第1页/共5页]
老残用手抚摩着翠环的脸,说道:“你是那边人,你鸨儿姓甚么?你是几岁卖给他的?”翠环道:“俺这妈姓张。”说了一句就不说了,袖子内取出一块手中来擦眼泪,擦了又擦,只是不出声。老残道:“你别哭呀。我问你老根柢家里事,也是替你解闷的,你不肯意说,就不说也行,何必难受呢?”翠环道:“我原根柢没有家!”
老残伸手在衣服袋里将钥匙取出,递与翠花,说:“听你们如何搅去罢,只是我的行李可动不得的。”翠花站起来,递与那家人,说:“劳你驾,看他伴计送出来,就出来,请你把门就锁上。光驾,光驾!”那家人接着钥匙去了。
“那些说姐儿们长得好的,不过倒是我们眼面前的几小我,有的连鼻子眼睛还没有长的全面呢,他们不是比他西施,就是比他王嫱;不是说他沉鱼落雁,就是说他闭月羞花。王嫱俺不晓得他老是谁,有人说,就是昭君娘娘。我想,昭君娘娘跟那西施娘娘莫非都是这类乏模样吗?必然靠不住了。
翠花道:“你老别活力,这孩子就是这脾气不好,以是常挨打。实在,也怪不得他难受。二年前,他家还是个大财主呢,客岁才卖到俺妈这儿来。他为自小儿没受过这个折蹬,以是就各种的不过好,实在,俺妈在这里头,算是顶善和的哩。他到了来岁,恐怕要过本年这个日子也没有了!”说到这里,那翠环竟掩面哭泣起来。翠花喊道:“嘿!这孩子但是不想活了!你瞧,老爷们叫你来为高兴的。你可哭开本身咧!那不获咎人吗?快别哭咧!”
“至于说姐儿如何跟他好,恩典如何重,我有一回发了傻性子,去问了问,阿谁姐儿说:‘他住了一夜就费事了一夜。天明问他要讨个两数银子的体已,他就抹下脸来,直着脖儿梗,乱嚷说:我正账昨儿早晨就开辟了,还要甚么梯己钱?’那姐儿哩,再三央告着说:‘正账的钱呢。店里伴计扣一分,掌柜的又扣一分,剩下的满是领家的妈拿去,一个钱也放不出来。俺们的瞩脂花粉。跟身上穿的小衣裳,都是本身钱买。光听听曲子的老爷们,不能向他要,只要这留住的老爷们,能够开口讨两个伺侯辛苦钱。’再三央告着。他给了二百钱一个小串子,望地下一摔,还要撅着嘴说:‘你们这些强盗婊子,真不是东西!混帐王八旦!,你想有恩典没有?是以,我想,做诗这件事是很没成心机的,不过造些谎言罢了。你老的诗,如何不是这个模样呢?”老残笑说道:“‘各师父备传授,各把戏各变手。’我们师父传我们的时候。不是这个传法,以是分歧。”
说到此处,翠花向翠环道:“你本身央告央告铁爷,不幸不幸你罢。”老残道:“我也不为别的,钱是照数给。让他归去,他也温馨二我也温馨些。”翠花鼻子里哼了一声,说:“你温馨是实,他可温馨不了的!”翠环歪过身子,把脸儿向着老残道:“铁爷,我看你老的模样,怪慈悲的,如何就不肯慈悲我们孩子一点吗?你老屋里的炕,一丈二尺长呢,你老铺盖不过占三尺宽,还多着九尺地呢,就舍不得赐给我们孩子避一宿难吗?倘若赏光,要我孩子服侍呢,装烟倒茶,也还会做;倘若恶嫌的很呢,求你老包涵些,赏个炕畸角混一夜,这就恩情得大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