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一概看不懂[第2页/共3页]
张原躬身道:“叔祖,长辈的确看过《金瓶梅》,却记不起是在那里看过的,只能托之于宿世。”明朝人信这话应当不困难吧,又道:“叔祖说长辈看《金瓶梅》荒唐,长辈不知荒唐在那边?长辈年幼,书中的猥亵之事,长辈一概看不懂,一概翻过,长辈只看书中的情面世相、因果悲喜。”
张汝霖“哼”了一声,说道:“这么说只要有人读给你听过你就能背诵了,那好,方才戏台上演的《牡丹亭还魂记》第十出‘惊梦’,你是一字一句听清楚了的吧,背诵来听听。”
张汝霖还是不大信赖张原有过耳成诵之能,“可餐班”声伎常常在西张后园试演《牡丹亭还魂记》,张原听得熟了也不希奇,道:“张原,我还要考你一考——”转头对王思任道:“谑庵,由你出题如何?”
王思任打量着少年张原,连声道:“奇事,奇事!”他身后阿谁姣美少年也睁大眼睛盯着张原。
张汝霖对张岱说道:“好生接待你的同窗朋友,另有,你去对可餐班说‘惊梦’一出再演一遍,谑庵先生要抚玩。”看着张原道:“你随叔祖来。”向王思任做个“请”的手势,与王思任并肩回寿花堂。
王思任对张原很感兴趣,点头道:“好,我念诵一篇三百字漫笔,贤侄,请听细心了——”朗声念叨:
都是过来人,谁没少年过,张汝霖天然不信十五岁的张原看到男女亵事就会“一概翻过”,可张原这么说,他也不好再指责,说道:“你既说看过百回本的《金瓶梅》,那我问你,这书是个如何的结局?”
张汝霖道:“说得是,张原,你且将《金瓶梅》最后一回背诵来听听。”
张汝霖沉默,细思西门庆起家的颠末,欺男霸女,吃苦无度,那么盛极必衰,家破人亡也是天然之理——
霞爽轩中人一齐谛视张原,张原面向张汝霖,说道:“叔祖,长辈的确看过《金瓶梅》——”
张萼即命一个聪明的小厮飞奔回府,定要找到那三卷《金瓶梅》,然后放回大父寝室的另一处,只要找到书就好办了,他再拉拢大父身边的侍婢,给那侍婢一些钱物,让侍婢对大父说三卷书是她清算床铺时放到另一处的——
张原自但是然地闭上眼睛浅笑聆听,这篇纪行太熟谙了,就是王思任写的《满井纪行》,晚明优良的小品文之一,比王思任大几岁的袁宏道也有一篇《满井纪行》,袁文名誉仿佛更大,但张原觉得这两篇同名纪行各有千秋,王文形貌世相活泼活泼,袁文写景唯美清爽超脱,难分高低,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,就比如五四名家朱自清与俞平伯同游南京秦淮河,写下同名的散文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,对比着看,别有兴趣。
“不是。”张原道:“长辈看过《金瓶梅》的全本,是一百回本。”
张原心道:“《金瓶梅》百万字,你让我背诵,我神仙啊。”说道:“禀叔祖,长辈背诵不了。”
“梦回莺啭,乱煞年光遍。人立小庭深院。炷尽沉烟,抛残绣线,恁今春关情似客岁?晓来望断梅关,宿妆残。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。翦不竭,理还乱,闷无端。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。春香,可曾叫人打扫花径?分付了。取镜台衣服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