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一概看不懂[第1页/共3页]
“是张萼偷去给你看的吧。”张汝霖肝火冲冲打断张原的话。
张原心道:“《金瓶梅》百万字,你让我背诵,我神仙啊。”说道:“禀叔祖,长辈背诵不了。”
张汝霖道:“说得是,张原,你且将《金瓶梅》最后一回背诵来听听。”
“京师渴处,得水便欢。安宁门外五里有满井,初春,士女云集,予与吴友张度往观之。一亭函井,其规五尺,四洼而中满,故名。满之貌,泉突崛起,如珠贯贯然,如眼睁睁然,又如渔沫吐吐然,藤蓊草翳资其湿。游人自中贵外贵以下,中者帽者,担者负者,席草而坐者,引颈勾肩履相错者,说话喧闹。卖饮食者,邀河好烧,好酒,好大饭,好果子。贵有贵供,贱有贱鬻,势者近,弱者远,霍家奴摈除态甚焰。有父子对酌,佳耦劝酬者,有高髻云鬟,觅鞋寻珥者,又有醉詈泼怒,肇事祸人,而厥夭陪乞者。传闻昔年有妇即此坐蓐,各老妪解襦以惟者,万目睽睽,一握为笑。而予所目睹,则有软不压驴,厥夭抉掖而去者,又有脚子抽复堕,仰天露丑者。更有喇吓恣横,强取人衣物,或狎人妻女,又有从旁不平,打斗血流,折伤至死者,一国惑狂。予与张友贾酌苇盖之下,看尽把戏乃还。”
那一向不如何说话的祁彪佳俄然开口道:“不是说介子兄过耳成诵吗,就把那第一百回背诵出来,燕客兄就不消受责了。”这小神童一向惦记取张原的过耳不忘呢,极想见地一下。
张萼只盼大父忘记要惩罚他的事,说道:“大父,孙儿也知和睦,介子前些日子眼疾没法看书,孙儿让范珍、詹士元等人轮番读书给介子听,洋洋三十卷的《春秋经传集解》都已读完,当今又开读——介子,比来听甚么书?”
张汝霖沉默,细思西门庆起家的颠末,欺男霸女,吃苦无度,那么盛极必衰,家破人亡也是天然之理——
“不是。”张原道:“长辈看过《金瓶梅》的全本,是一百回本。”
“梦回莺啭,乱煞年光遍。人立小庭深院。炷尽沉烟,抛残绣线,恁今春关情似客岁?晓来望断梅关,宿妆残。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。翦不竭,理还乱,闷无端。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。春香,可曾叫人打扫花径?分付了。取镜台衣服来……”
张汝霖对张岱说道:“好生接待你的同窗朋友,另有,你去对可餐班说‘惊梦’一出再演一遍,谑庵先生要抚玩。”看着张原道:“你随叔祖来。”向王思任做个“请”的手势,与王思任并肩回寿花堂。
张萼即命一个聪明的小厮飞奔回府,定要找到那三卷《金瓶梅》,然后放回大父寝室的另一处,只要找到书就好办了,他再拉拢大父身边的侍婢,给那侍婢一些钱物,让侍婢对大父说三卷书是她清算床铺时放到另一处的——
张萼今后一躲,叫道:“大父,孙儿所说句句是实,介子不就在这里吗,大父一问便知。”
张萼道:“对,就是这两部书,介子听书一遍就能记着,如果本身看书,那也与凡人普通。”
张原道:“当然是纵欲亡身、妻离子散。”
张原躬身道:“叔祖,长辈的确看过《金瓶梅》,却记不起是在那里看过的,只能托之于宿世。”明朝人信这话应当不困难吧,又道:“叔祖说长辈看《金瓶梅》荒唐,长辈不知荒唐在那边?长辈年幼,书中的猥亵之事,长辈一概看不懂,一概翻过,长辈只看书中的情面世相、因果悲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