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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氏回过甚，姣美镜白的面庞如一轮细月，唇若朱丹：“相公说便是，妾身听就是了。”

望着陈卿嗣空旷眼神，李光仲恍然大悟，低头叹道：“武周掌政三十余年，朋党之乱，错综庞大，古今罕见。昔日老祖宗废唐，武氏一门，如武承嗣武三思，乘机篡位东宫；如李姓王爵者，欲归名器还唐；苛吏胆小包天，比方周兴来君臣等辈，玩弄是非；更有张宗昌张易之等辈，凭肉色蒙宠，肆无顾忌。这几十年，府中腥风血雨，大家自危，朝臣只知争权自保，早无管理天下之心，就算韦夫人死了，府中恐怕又是一片狼籍。”

杨氏走近陈卿嗣，烛光中，暴露一张挂着长疤的凶脸，不等陈卿嗣筹办，三下两下扯开了陈卿嗣湿漉的外套，将烫好的草药包死死按在陈卿嗣的背上。

陈卿嗣没有理睬杨氏，油灯下翻开账册，那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几月掌下统统金银矿的产出。

天下大事，风起云涌，朝堂之大，森罗万象。但是，行走在腥风血雨中，路走多了，再大的苍茫，也会有了方向。

水碗被扔地上，破裂一地。裴氏愣了半晌，低头很久，也不看李光仲的神采，卷起裤腿，提着苗条纤细的身子，点亮烛火后，谨慎蹲着，拾起地上寥落碎片，又重新泡开一碗热水，双手捧着水碗坐在李光仲身侧。

与城西繁华之所分歧，城东早已是落魄之地，但这里本不该如此荒废。交趾自汉朝起，以多产金，银，象齿，丹砂等宝贵之物闻名，直至南北朝时，仍有外洋客商慕名而来，交趾本为西来商船交集之地，其货通便利，商贾流窜，本是极其发财，单说交趾城池，其城高池深，坚固非常，皆是当时之金银混沙所筑。但是好景不长，隋大业后，天下大乱，交趾西边蛮夷堆积，趁机暴动，簇拥而起，纷繁打劫来往额商贾船队。隋炀帝平乱四方，有力自保，朝廷处所官员自始至终不正视，态度沉默，长此以往，大部分西来商船便改道广州停靠，昔日繁华便垂垂荒凉。自贞观年后，朝廷建立安南都护府，交州多产金银，交邕两州常被蛮夷扰乱，交通不便，朝廷为防六诏偷袭，城中大部分军府都建在城西，城池加固频繁，相对安然，而城东阵势较低，临入海口，每逢暴雨，城中积水便有己尺之高，足可划桨而过，久而久之，交趾城东便成了瘟疫众多的废墟，切当的说，更像是座替活人筹办的坟场。

李光仲这才缓过神，还是面无人色，歉意道：“娘子吃惊了。”

景云三年，唐睿宗李旦禅让皇位于李隆基，是为大名鼎鼎的唐玄宗。

李光仲：“娘子说得在理，但愿彼苍有眼，佑我府中高低安然。”

李光仲：“传言？”

李光仲脸上透露着难以袒护的高兴：“山荆确是贤惠，还是兄长慧眼识珠。”

雨水将门路的腥臭味洗去了大半，陈卿嗣踏着疾步，穿越在巷子之间。“哄”一声巨响，陈卿嗣惊诧间，身后百米的茅舍竟被闪电燃起。

“相公，又做恶梦了？”裴氏从枕边醒来，见李光仲不睬，翻身下床，从红木柜上取下一碗姜水，递在李光仲嘴边：“喝点水。”

陈卿嗣点了点头，缓缓跪坐下来：“敢问公子，韦夫人下一步欲有何作为？”

李光仲瞳孔微缩，皱着眉头，一动不动望着陈卿嗣，四年的工夫已将他性子中的躁动磨去了大半，此时的李光仲已不似当年那般遇事打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