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章 大人节哀[第2页/共2页]
这是她曾以身护棺,曾甘心陪葬的人呐,可过了这好久,过了暮春,过了长夏,过了三秋,过了九冬,如何竟平增了这很多的陌生。
那些风花雪月,那些前尘旧事,现在全都仿佛隔世,连这紧紧拥着她的人都似天涯天涯。
这六合间阴阴沉沉的,忽而就下起了雪来。
这世上又有甚么是悠长的呢?
恍恍忽惚的,昏昏沉沉的,人还兀自出着神,忽而身上一暖,那清癯的身子俄然就有了个依托。
小狗见了生人,张牙舞爪地吠叫。
问他可娶妻了啊。
这院中愈是热烈,愈是觉出了悲惨。
畴前有那么多想问他的话。
脊背一暖,赵媪已将厚厚的大氅裹在了她的肩头,裹得严严实实。
哦,他的亡妻。
赵媪抹着眼泪,哭得不能自抑,“我的闺女啊!我的闺女啊......你这是受了多少罪啊!”
连魏惠王都要膜拜呼一声季父的人,那样的王公大人,那样的贵戚豪门,娶妻得有多大的场面,得有多热烈啊。
那人声腔破裂,他的眼泪与赵国的雪一同打进了她的乌发。
他们还说,云夫人早早便有了身孕,王父非常欢畅,还专门为云夫人掘了一口汤泉,日日于汤泉中沐浴欢好。
问他如何不来。
毕竟没有。
赵媪没有死,她还活着,还好好地活着。
认了命,也就认了这十月的安稳。
她被赵媪哭得心伤,眼泪全打在了朱紫胸前的衣袍。
赵媪也曾如眼下一样大喊着“美人”,飞蛾普通大喊着朝那满营的大火扑去。
她就似那沧浪中的一叶,萍飘蓬转,随波逐尘,无家可奔,没有定处。
她不说话,应朱紫的只要他胸前的眼泪。
畴前有一肚子的话,这一肚子的话全都压在内心,日复一日地消磨,现在时移世易,人消磨得没有了棱角,那一肚子想问的话,到底也没有甚么可问的了。
她早就能想到东壁以内,决然是鲛纱窗下,红绡帐暖。
但若早来几日,她的孩子就会有母亲,就会有父亲,就会有嬷嬷,也会有那么呼啦啦的一大群将军守着。
又有人大踏着步子奔来,一样也把大氅裹住了朱紫。
朱紫抱很多紧啊,一双手臂紧紧地揽着,勒着,勒得她几近喘不过气来。
他的屋子有没有烧得旺旺的炉火,他有没有摇床,有没有厚厚的棉衣,有没有奶娘喂他吃个饱呢?
可这一句“大人节哀”,也不知怎的,愈发使那民气碎神伤。
这哭声使她心头一酸,蓦地滚下了泪来。
这两具曾最密切无间的身子,现在好似已隔了千山万水,千沟万壑。
那衣带渐宽的朱紫看起来痛心切骨,哀哀欲绝。
他想不想母亲,他现在可在哭啊?他哭得时候,有没有人抱起来好好地哄一哄呢?
人有各种百般的死法,战死,饿死,烧死,绞死,毒死,杀死,有的人死于仇敌手里,有人的构造算尽,死在本技艺里。
没有了。
门外的马在雪里踩着,嘶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