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章 大人节哀[第1页/共2页]

赵媪没有死，她还活着，还好好地活着。

她不说话，应朱紫的只要他胸前的眼泪。

他的屋子有没有烧得旺旺的炉火，他有没有摇床，有没有厚厚的棉衣，有没有奶娘喂他吃个饱呢？

可这一句“大人节哀”，也不知怎的，愈发使那民气碎神伤。

问他可也有孩子了。

她闻声陆商与范存孝低低群情，他们说，王父与云夫人鹣鲽情深，和如琴瑟。

恍恍忽惚的，昏昏沉沉的，人还兀自出着神，忽而身上一暖，那清癯的身子俄然就有了个依托。

小狗仍旧不知怠倦地跑着，吠着。

畴前有那么多想问他的话。

脊背一暖，赵媪已将厚厚的大氅裹在了她的肩头，裹得严严实实。

没有了。

这是她曾以身护棺，曾甘心陪葬的人呐，可过了这好久，过了暮春，过了长夏，过了三秋，过了九冬，如何竟平增了这很多的陌生。

赵媪抹着眼泪，哭得不能自抑，“我的闺女啊！我的闺女啊......你这是受了多少罪啊！”

北地的雪可真多啊，本来这山川之间，屋檐之上的雪还堆着三尺往上，这便又下了起来。

但若早来几日，她的孩子就会有母亲，就会有父亲，就会有嬷嬷，也会有那么呼啦啦的一大群将军守着。

她被赵媪哭得心伤，眼泪全打在了朱紫胸前的衣袍。

问他可娶妻了啊。

她早就能想到东壁以内，决然是鲛纱窗下，红绡帐暖。

他们还说，云夫人早早便有了身孕，王父非常欢畅，还专门为云夫人掘了一口汤泉，日日于汤泉中沐浴欢好。

那严肃赫赫的仪仗与不见绝顶的红妆必然填满了全部大梁，他的东壁必然也张灯结彩，金屋歌乐，非常欢闹。

可她哪有家呢？

他想不想母亲，他现在可在哭啊？他哭得时候，有没有人抱起来好好地哄一哄呢？

这世上又有甚么是悠长的呢？

有人撑伞，有人裹衣，有人抱来干些的柴火去屋里生起了炉子，有人去烧热水，有人去备下吃食。

她闻声熟谙的人带着哭腔朝她大步奔来，“美人啊！美人啊——”

他们说的时候是避着她的，在柴门，不在檐下，声音也不高，但干系到魏王父的事，她这一双耳朵老是格外活络。

又有人大踏着步子奔来，一样也把大氅裹住了朱紫。

畴前有一肚子的话，这一肚子的话全都压在内心，日复一日地消磨，现在时移世易，人消磨得没有了棱角，那一肚子想问的话，到底也没有甚么可问的了。

现在这赵地田庄的小院子没有婴孩的哭声，那畴前曾哄睡的摇车现在也空空荡荡，内里甚么也没有了。

赵媪也曾如眼下一样大喊着“美人”，飞蛾普通大喊着朝那满营的大火扑去。

那不幸的孩子，她如何就着了魔，一心想要生下来呢？

问他还记不记得阿磐。

那人神采怆然，那清澈的水滴吧嗒一下砸在地上，砸进雪里，把他们二人之间那周遭寸许之地砸出了深深的雪洞，砸出了一大块来。

她在这北国的雪地里，好一会儿才听懂朱紫的话。

连魏惠王都要膜拜呼一声季父的人，那样的王公大人，那样的贵戚豪门，娶妻得有多大的场面，得有多热烈啊。

回过神来，才发觉被那朱紫揽在了怀里。

那衣带渐宽的朱紫看起来痛心切骨，哀哀欲绝。

可惜没有。

然她在田庄过得贫寒，没有帕子拿来借他擦拭眼泪，一双眸子微微垂着，只怔怔地欣喜，“大人节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