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|寄人篱下[第1页/共3页]

“那是书肆吗？”鸿俊惊奇道。

封常清道：“拿着一把锈剑，真觉得你是羽林大将军了不成？！你能不能长进点？！能不能！把你的剑给我扔了！”

那年李景珑方十六岁，父丧再无亲人，无人管束，因而将产业陆连续续败了个光，先是寻访仙师求仙问道，厥后又破钞重金，购了一把传闻可斩妖收魔的，狄仁杰用过的宝剑。

“如何来的？你没好好逛逛吗？”

且一起逛逛停停，鸿俊赋性机警，下山后便学得很快，初时说得少，看别人如何做，学着学着就会了。见人列队买包子，鸿俊便察看半晌，也学着递铜钱买了两个。

仆人、婢女纷繁站在回廊下幸灾乐祸地看好戏，长安常有人传，李景珑绣花枕头，内里尽是草包。少时出身封常清姑母家，幼时母亲早亡，四年前父亲李牟随岑参出征塞外，中了匈奴人一箭后伤重不治而亡。

晨钟暮鼓，长安将入夜，鸿俊打了个呵欠，昨夜一宿未睡，本日驰驱繁忙，神情疲劳不堪。想到心灯莫名其妙就这么碎了，斩仙飞刀丢了一把尚不知去处，落日西下时，平增很多离愁别绪，不由又苦闷起来。

“西市北边，快点儿走吧，暮鼓敲完就宵禁了，再乱逛会被抓的。”

李景珑低着头，只一言不发，封常清吼怒道：“花了我多少心机，方为你谋了龙武军这职位！你究竟有没有半点长进心？！”

鸿俊唏哩呼噜，一脚踩在食肆座椅上，抱着一海碗面，吃了个精光。人间的东西较之曜金宫好吃太多了，油炸的、烤的、煎的，五花八门，另有卤羊肉、五色花糕、糯米蒸点、曜金宫内从不做这些花腔，下山后沿途赶路，也只能吃干粮。

“我不晓得啊。”鲤鱼妖说，“前次来长安还是八十年前。”

见阛阓上卖艺喷火的，鸿俊也猎奇看了会儿，说：“这有啥希奇的，爹打个喷嚏喷出来的，比这可多多了。”

“老爷，消消气！”封夫人忙给封常清抚背，封常清归朝后便等着朝廷委任官职，这表弟却成了全部长安城的笑柄，没事尽给他争光，还影响宦途，如何能不气？！

耍猴人瞪他一眼，骂了两句，鲤鱼妖快哭了，说：“小爷，你就快走吧。”

过中午分，长安城内封府，春季炽热，院内蝉声时鸣时歇。李景珑还是是从平康里狼狈逃出来的那身，上身赤|裸，光着脚，跪在天井中，膝盖下压着那把剑。

“你……的确是丢尽了你爹、你祖上的颜面！”

“……”

当年太行山上一群猴子，自在安闲的，现在猴子竟然被拴着，瘦肥大小，吃不饱还要到处给人叩首。

鲤鱼妖顿时不说话了，鸿俊说：“我就看一看，顿时走。”

李景珑只是沉默不语，悄悄跪着，直至暮色转来，照在他的身上，满地残阳，与青砖地上的血迹浑为一体。

老迈不小，不立室也不立业，游手好闲，直到表兄封常清年前破西域大勃律国，班师得玄宗封赏，才捎带着给李景珑在龙武军中谋了个一席之地。

“说话啊！”

鸿俊走出十来步，回身时趁无人发明，一把飞刀畴昔，“叮”一声斩断耍猴人牵着的链子。猴子先是一愣，四周看看。

“最迟彻夜，你下属的状就要告来了！”封常清气得浑身颤栗，“明日早朝，你还要当御史台的谈资，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？往哪儿搁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