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罪婢[第3页/共6页]
我叫云霓生,十七岁,淮南人。
“返来了。”我说。
“啧啧,我看这桓公子好似庄子所云鹓雏,非梧桐不止,非练实不食,非醴泉不饮。”
高蟠的园子修得气度,连换衣之所也雕梁画栋,如同宫苑。
我朝她们笑笑,独自走到门前,轻咳一声,敲了敲,道:“公子。”
“你可杀了我……”他淡淡道,声音沙哑。
少年言辞简练,无富丽的辞藻,却短而精美。待得语毕,四周立即响起一阵赞叹之声,连僮仆们也叽叽喳喳角楼奖饰。
不过这些美婢都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,满脸娇羞难过之色,看到我来,暴露打量的目光。
我将屋外头那些战战兢兢的仆人叫来,让他们去抓药。至于药方的来源,我懒得解释,只说是我做梦的时候,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老叟给我的。桓府的人将信将疑,但走投无路,只得试上一试。
我看着公子将我带来的香糕吃完,端上茶:“公子还想吃么?我再去取些来。”
“先前何珪所言,我觉得已是绝好,不料桓公子更胜一筹。”
他病成这般,桓府的人九成九已经感觉有望,寻我来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。我只消做得不着陈迹一些,待他断气,便可出去。前面如何,再做筹算。
至于我,实在并非生来就是奴婢。
无法公子嫌他粗鄙,一向无所回应。
至于那挡灾替死……
不远处,香炉里仍有袅袅的轻烟,案上放着那支半开的菡萏。公子半卧在绣榻上,头枕着一只手臂,双目阖起。
“就是。两年前,那个传闻过何珪?桓公子五岁时可就已经成名。”
雒阳的尚方,专司罪囚措置。
我脱了履,谨慎地走畴昔,脚踩在席子上,无声无息。
那日,我在屋子里盯着他,呆坐了好久。
有了议婚之事,我就算只是侄女,连坐之时,犯人的名册上也有了我的名字。一朝六合变色,我沦为官府的奴婢。
双眸浸润阳光的一瞬,潋滟生辉。
之前,我们乡中出过一桩命案。有个卧病的乡绅,被谋财的儿子杀死在家中。我听大人们说,那儿子是趁乡绅熟睡,用褥子将他捂死,家人开初还觉得是他咳嗽时被痰闷死,厥后那儿子与人喝酒,烂醉时说漏了嘴,此事才本相明白。
祖父对我很好,他的统统东西,我都能看能动,我问他任何事,他也会耐烦地给我解答。跟他住在一起的日子,我一向无忧无虑。
就在束手无策之时,一个云游方士来到桓府,向主公献策,说公子命有大劫,现在乃是到了关隘。若能寻一命理呼应之人辅弼摆布,当可化险为夷。
在颍川冰冷恶臭的监狱里待了一个月以后,我们这些没冻死的女孩被提出来,关到囚车里押走。
四周温馨得很,我关好门,放轻脚步。
所谓的辅弼,说白了就是找人挡灾替死。
他议论的是老庄,声音不疾不徐,澈若清泉。周遭的上百听众皆摒心静气,无一人出声,仿佛唯恐杂音打搅了耳朵。
五岁的时候,公子已是申明远播,连天子也对他偏疼有加,奖饰他“质若白玉,声如清泉”,并经常将他召入皇宫,让他在殿中朗读名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