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王婆贪贿说风情 郓哥不忿闹茶肆(4)[第1页/共4页]
向来男女分歧筵,卖俏迎奸最不幸。不记都头昔日语,犬儿今已到篱边。
西门庆奖了一回,便坐在妇人劈面。王婆又道:“娘子,你认的这个官人么?”那妇人道:“奴不认的。”婆子道:“这个大官人,是这本县一个财主,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,叫做西门大官人。千万贯财帛,开着个生药铺在县前。家里钱过北斗,米烂陈仓;赤的是金,白的是银,圆的是珠,光的是宝。也有犀牛头上角,亦有大象口中牙。”那婆子只顾嘉奖西门庆,口里假嘈。那妇人就低了头缝针线。有诗为证:
当下二人云雨才罢,正欲各整衣衿,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,怒道:“你两个做得功德!”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。那婆子便道:“好呀,好呀!我请你来做衣裳,未曾叫你来偷男人!武大得知,须扳连我,不若我先去出首。”回身便走。那妇人扯住裙儿道:“乳母宽恕则人!”西门庆道:“乳母低声!”王婆笑道:“若要我宽恕,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。”那妇人便道:“休说一件,便是十件,奴也依乳母。”王婆道:“你从本日为始,瞒着武大,每日不要践约负了大官人,我便罢休。如果一日不来,我便对你武大说。”那妇人道:“只依着乳母便了。”王婆又道:“西门大官人,你自不消老身说得。这非常功德已都完了,所许之物,不成失期。你若负心,我也要对武大说。”西门庆道:“乳母放心,并不失期。”三人又吃几杯酒,已是下午的时分。那妇人便起家道:“武大那厮将返来,奴自归去。”便踅过后门归家,先去下了帘子,武大刚好进门。
却说那妇人接酒在手,那西门庆拿起箸来道:“乳母,替我劝娘子请些个。”那婆子拣好的递将过来,与那妇人吃。连续斟了三巡酒,那婆子便去烫酒来。
且说西门庆安闲房里,便斟酒来劝那妇人,却把袖子在桌上一拂,把那双箸拂落地下。也是缘法刚巧,那双箸正落在妇人脚边。西门庆赶紧蹲身下去拾,只见那妇人尖尖的一双小脚儿,正跷在箸边。西门庆且不拾箸,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。那妇人便笑将起来,说道:“官人休要啰唣!你端的要勾搭我?”西门庆便跪下道:“只是娘子作成小生。”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。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,脱衣解带,共枕同欢。正似:
那婆子吃他这两句道着她真病,心中大怒,喝道:“含鸟猢狲,也来老娘屋里放屁辣臊!”郓哥道:“我是小猢狲,你是马泊六!”那婆子揪住郓哥,凿上两个栗暴。郓哥叫道:“做甚么便打我!”婆子骂道:“贼猢狲,高则声,大耳刮子打出你去!”郓哥道:“老咬虫,没事得便打我!”这婆子一头叉,一头大栗暴凿,直打出街上去,雪梨篮儿也丢出去。那篮雪梨四分五落,滚了开去。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,一头骂,一头哭,一头走,一头街上拾梨儿,指着那王婆茶坊里骂道:“老咬虫,我教你不要慌!我不去说与他!不做出来不信!”提了篮儿,径奔去寻这小我。恰是:畴前作过事,没兴一齐来。直教掀翻狐兔窝中草,惊起鸳鸯沙上眠。毕竟这郓哥寻甚么人,且听下回分化。
西门庆道:“不敢动问娘子芳华多少?”那妇人应道:“奴家虚度二十三岁。”西门庆道:“小人痴长五岁。”那妇人道:“官人将天比地。”王婆便插口道:“好个邃密的娘子,不唯做得好针线,诸子百家皆通。”西门庆道:“倒是那边去讨?武大郎好生有福!”王婆便道:“不是老身说是非,大官人宅里枉有很多,那边讨一个赶得上这娘子的!”西门庆道:“便是这等一言难尽!只是小性命薄,未曾招得一个好的。”王婆道:“大官人先头娘子须好。”西门庆道:“休说,如果我先妻在时,却不怎地家无主,屋倒竖。现在枉自有三五七口人用饭,都不管事。”那妇人问道:“官人恁地时,殁了大娘子得几年了?”西门庆道:“说不得。小人先妻,是微末出身,却倒百伶百俐,是件件都替的小人。现在不幸她殁了,已得三年,家里的事,都七颠八倒。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来?在家里时,便要活力!”那婆子道:“大官人,休怪老身直言:你先头娘子也没有武大娘子这手针线。”西门庆道:“便是小人先妻,也没此娘子这表人物。”那婆子笑道:“官人,你养的外宅在东街上,如何不请老身去吃茶?”西门庆道:“便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惜。我见她是路歧人,不喜好。”婆子又道:“官人,你和李娇娇却悠长。”西门庆道:“这小我,当今娶在家里。若得她会当家时,自册正了她多时。”王婆道:“如有这般中的官人意的,来宅上说没妨事么?”西门庆道:“我的爹娘俱已没了,我自主张,谁敢道个‘不’字!”王婆道:“我自说耍,孔殷那边有中得官人意的?”西门庆道:“做甚么了便没!只恨我伉俪缘分上薄,自不撞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