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回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展浪里白条[第1页/共7页]

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底下看；都道：“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！便挣扎得性命．也了一肚皮水！”宋江，戴宗，在岸边看时，只见江面开处，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，又淹将下去；两个正在江心内里，清波碧浪中间；一个显浑身黑肉，一个露遍体霜肤；两个打做一团，绞做一块。江岸上那三五百人没一个不喝采。当时宋江戴宗，瞥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，浸得眼白，又提起来，又纳下去，老迈亏，便叫戴宗央人去救。戴宗问世人道：“这白大汉是谁？”有认得的说道：“这个豪杰便是本处卖鱼仆人，唤做张顺。”宋江听得，猛省道：“莫不是外号浪里白条的张顺？”世人道：“恰是，恰是”宋江对戴宗说道：“我有他哥哥张棋的家书在营里。”戴宗听了，便向岸边高叫道：“张二哥不要脱手！有你令兄张横家书在此！这黑大汉是俺们兄弟，你且饶了他，登陆来发言！”张顺在江内心，见是戴宗叫他，却经常认得，便放了李逵，赴剽岸边，爬登陆来，看着戴宗，唱个喏，道：“院长，休怪小人无礼。”戴宗道：“足下可看我面，且去救了我这兄弟上来，却教你相会一小我。”张顺再跳下水里，赴将开去。李逵正在江里探头探脑假挣扎赴水。张顺早赴到分际，带住了李逵一只手，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，如行高山；那水不过他肚皮，淹着脐下；摆了一只手，直托李逵登陆来。江边的人个个喝采。

李逵毛着宋江问戴宗道：“哥哥，这黑男人是谁？”戴宗对宋江笑道：“押司，你看这恁么卤莽！全不识些面子！”李逵道：“我问大哥，怎地是卤莽？”戴宗道：“兄弟，你便叨教‘这位官人是谁’便好。你倒却说‘这黑男人是谁，’这不是卤莽倒是甚么？我且与你说知：“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。”李逵道：“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？”戴宗喝道：“咄！你这厮敢如此犯上！直言叫喊，全不识些凹凸！兀自不快下拜，等几时！”李逵道：“若端的是宋公明，我便下拜；如果闲人，我却拜甚鸟！节级哥哥，不要赚我拜了，你却笑我！”宋江便道：“我恰是山东黑宋江。”李逵鼓掌叫道：“我那爷！你何不早说些个，也教铁牛欢乐！”扑翻身躯便拜。宋江赶紧答礼，说道：“懦夫大哥请坐。”戴宗道：“兄弟，你便来我身边坐了酒。”李逵道：“不耐烦小盏，换个大碗来筛！”宋江便问道：“却大哥为安在楼下发怒？”李逵道：“我有一锭大银，解了十两小银利用了，却问这仆人家那借十两银子去赎那大银出来便还他，自要些利用。叵耐这鸟仆人不肯借与我！却待要和那放对，打得他家粉碎，却被大哥叫了我上来。”宋江道：“共用十两银子去取？再要利钱么？”李逵道：“利钱已有在这里了，只要十两本钱去讨。”

戴宗对宋江说道：“兄长休怪。小弟引此人来相会，全没些个别面，热诚杀人！”宋江道：“他生性是恁的，如何教他改得？我倒敬他实在不假。”两个安闲琵亭上笑语说话取乐。却说李逵走到江边看时，见那渔船一字排着，约有八九十只，都缆系在绿杨树下；船上渔人，有斜枕着船梢睡的，有在船头上结网的，也有在水里沐浴的。此时恰是蒲月半气候，一轮红日将及沉西，不见仆人来开舱卖鱼。李逵走到船边，喝一声道：“你们船上活鱼，把两尾来与我！”那渔人应道：“我们等不见渔牙仆人来，不敢开舱。你看那行贩都在岸上坐地。”李逵道：“等甚么鸟仆人！先把两尾鱼来与我！”那渔人又答道：“纸也未曾烧，如何政开舱！那边先拿鱼与你？”李逵见他世人不肯拿鱼，便跳上一只船去。渔人那边拦当得住李逵不免得船上的事，只顾便把竹篾来拔。渔人在岸上，只叫得“罢了！”李逵伸手去板底下一绞摸时，那边有一个鱼在内里。原枇那大江里鱼船，船尾开半截大孔放江水出入，养着活鱼；却把竹笆篾拦住，以此船舱里死水来往，养放活鱼，是以，江州有好鲜鱼。这李逵不免得，倒先把竹笆篾提起了，将那一舱活鱼都走了。李逵又跳过那边船上去拔那竹篾。那七八十渔人都奔上船，把竹篙来打李逵。李逵大怒，烦躁起来，便脱下布衫，内里单系着一条基子布手巾儿；见那乱竹篙打来，两只手一架，早抢了五六条在手里，一似扭葱，般都扭断了。渔人瞥见，尽一惊，却都去解了缆，把船撑开去了。李逵忿怒，赤条条地，拿了截折竹篙，登陆来赶打，行贩都乱纷繁地挑了担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