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9.二二九章[第1页/共3页]
她双手在他胸前稍稍逗留半晌,和顺抚平几下,低声道:“至公子快去驱逐先生罢。”成去非无声点头,大步迈了出来。
成去非深深沉默,他的教员确是老了,不然便不会有如此欣然神态,或许人老了,便是这般心肠?但不管老与不老的恩师,即便只是端坐无声在此,也自有熨帖心灵之服从,他的面前身后有师者在,约莫便可抵寒宵冷雨,道不孤矣。
琬宁在窗前望着他远去,思惟着他方才那句话,嘴角垂垂牵出一抹笑,将那木梳紧紧握在了掌间。
这态度并不明朗,成去非沉默,好久方道:“门生谢教员教诲。”
“这件事,总要有个开端,去并州吧,刺史府里也好帮手。”水镜叹道,“此事要经几代之功方可见服从,民气惟危,道心惟微。”成去非拈起写好的大字朝榻边走来,跪倒道:“教员目光之远,门生不能及,”说着将那字靠近执与水镜看,笑问:“教员看门生的字可有长劲?”
教员的语气平平至极,成去非一时错愕,无话可接,水镜面上并无关于旧事的太多情感,唯有喟叹:“波折铜驼之悲,不过胜负皆化焦土,兵戈之下,最苦莫过于黎庶,你要慎之。”
吴冷西不敢自作主张,走到成去非身畔低声道:“教员的双腿已久病不能行路。”成去非一惊,心中好一阵苦涩,随即上前躬身道:“门生背教员出来。”
成去非透过铜镜回望着她,忽笑道:“琬宁, 你真聪明。”琬宁细细为他一下下梳着,抿唇笑道:“至公子很欢畅, 我从未见至公子如许。”
施礼偶然,成去非方缓缓起家,迎下水镜先生投来的殷殷目光,才发觉教员竟已衰老如此,满面沟壑,雪鬓霜鬟,唯有那双眼睛仍然迸发着他熟谙的光芒,朝他微微点了点头。
白叟苍然的声音猛得直撞心底最柔嫩处,成去非抬眼望着恩师,没由来的心伤,即便是面对父亲,他也未曾有过这般表情,很久,方答道:“门生痴愚一念,至死不改,无怨于人,无怨于天。”吴冷西听得心头一凛,不由呆呆看着他,亦知他那颗心到底未变,一时更是无言。
晚风缓缓地吹,白日里的燥意已消逝殆尽,成府门前向来打扫地一尘不染,成去非现在亦是一尘不染端端方正立于阶下。福伯已得了动静,晓得至公子的恩师可贵第一次拜访,本欲安排人一字排开相候,被成去非回绝,府里高低皆清楚至公子行事向来专断难以捉摸,遂也作罢,一时候府前独他一人孤零零立在那,纹风不动,神情持重。
说着放低腰身由吴冷西帮扶,将水镜先生背起,待教员上身的顷刻,竟只像是一稚童重量,成去非眼角忽就潮湿,忍了忍,同吴冷西一道入了府,一起家仆不免暗自称奇,却不敢过分探听,冷静退至两侧只鄙见礼。
水镜点点头,似是并不料外,成去非未免有些不解,却听水镜已道:“既如此,伯渊,你有何用处呢?”成去非心头跳了几跳,看看恩师,轻声道:“教员最体味门生,门生无所坦白。”水镜闻言缓缓摇首:“我出去时,细心打量你,想到的恰是‘崧高维岳,骏极于天’一句,不到万不得已,我本不但愿你如此,只是今后之事,无人能料,你可知我祖上是何人?”成去非一愣,道:“门生未曾听教员谈过一己私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