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五 天雨花[第1页/共42页]

小谢站在坛城的屋顶上发楞，有些悔怨跟墨溶翻了脸。起码应当问墨溶把那张传说中的坛城舆图要来看看，不然就像现在，连往哪个方向走都不晓得。墨溶所描述的坛城，像是奇门遁甲术的佳构，专门利诱民气，到处都是圈套，出来出不来。但在小谢看来，这不过是一个普浅显通大户人家的宅院，五进青砖屋子，一色黑油油的重瓦，被晨露濡湿，衬得青苔瓦松更加青绿逼人。后花圃荒废已久，似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。她悄悄纵起，踏侧重重屋瓦掠向后花圃，瞥见了墨溶提到的那株紫藤。藤条曾长得疯野肆意，爬满了全部花厅，连边上的一株老松也缠上了圈圈混乱的枝条。不过现在花死了，枯藤纠结，像纸上干枯的墨迹。但这也并没有甚么特别的。院子的绝顶有一扇小门。门轴是光滑的，看来常有人出入，门闩似刚被拿下。排闼出去，门外是一条小径，穿过半人高的荒草，一向通向远处的山坡。模糊可瞥见阡陌纵横，仿佛畴前是一片地步，现在荒废了，只剩下田埂上稀稀拉拉的几丛波折，如黑森森的刀剑丛自岩间地底冒出。其间另有一些草堆，堆积着一些形貌不明的褴褛旧物，或者是黑乎乎的渣滓。就像任何一处寥落村落的模样，看不出任何蹊跷，没有迷墙，没有荒漠上的鬼怪。墨溶到底在怕甚么呢？暮秋的风略带腥寒气，打在脸颊上，她裹了裹头巾，沿着小径向前行走。此地极冷，没走出多远，便感到足底锥心肠冰冷。风并不大，是一种荒漠林间的湿气缓缓渗到骨子里。绿竹深幽，下有黄泥小径绕向山后，一丛一丛惨白的花朵装点于乱草之间。山的那一侧有一条浅溪，溪边又有一间宅院。固然位于山北，却因阵势开阔，八面来风，故不觉阴冷。这一处宅院不比坛城广漠，但一样的青砖黑瓦营建出与坛城非常类似的气势，看上去也是一样凋敝，约莫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了。墨溶提到的荒漠中的屋子，约莫就是这里。厚厚的蛛网蒙在朱漆剥落的门楣上，多年未有人登门普通，挂锁却不翼而飞。她尽管排闼出来，内里是一进四合院，与墨溶描述的不差甚么，乃至天井正中的大鱼缸也都在。正房共三间，正厅还算堂皇，条案、围屏、盆景、湖石一应俱全，只是年深日久无人打理，漆光剥落，枝叶残落，全然看不出本来的精美模样。西边一间是小寝室，放着绣榻。东边一间有断了弦的琴，有散了一地的棋、发黄的纸卷，另有龟裂的墨，像是书房。小谢捅开一层窗户纸，朝书房内里看了很久，满眼里都是厚厚的灰尘蛛网，却没有墨溶提到的暗门。她鼓起勇气推开隔扇，走入书房当中，沿着墙壁摸了又摸，甚么也没有。墨溶莫非是奉告了她一个梦？但如果真是梦，他在这里实际上瞥见了甚么呢？爬上小楼，寻到一间内室。劈面一张雕花大床，水莲朱帐半垂，模糊可见帐中被翻红浪，似有人残睡未醒，帐外还笼着一层暖意。床头有一架庞大的镜子，檀木托架是犀牛望月的式样，看上去非常宝贵，想来其间的仆人身家不凡。镜子前面挂着一条石榴红的六幅裙，掸去灰尘，仍然如娇花初绽般明妍敬爱，裙角绣着横亘的潇湘云水图。小谢忍不住拖在本身腰上比了比，发明裙极长，腰极细，本来的庄主想是个极高挑袅娜的女子。妆台边有画眉螺黛，有漆雕的胭脂小盒。胭脂早已干枯乌黑，翻过盒底，上面银粉描了一个淡淡的云朵图案。翻开嫁妆，内里略有几支钗环，除却一只珍珠耳坠子，并无非常宝贵的物什。翻了翻上面，也没见另一只坠子在那里。珍珠有些泛黄，对着日光一照，银托后背显出一个草草刻上的——是一个“云”字？小谢愣了愣，把耳坠子掷回奁中。妆镜翻开，恰好对着背后的大铜镜，白日里看着，也不免有些许鬼气。推开隔扇，窗口正俯瞰着小院，院中的大鱼缸早已干枯，缸底积着些许雨水，淡淡的苔痕镶在水线上。墨溶又是在那里看到的红金鱼呢？而阿谁“云”字是甚么意义？其间的女仆人，和坛城云家是甚么干系呢？楼下书房里藏书颇丰。小谢大略翻了翻，除了常见的经史，竟多有医药册本，从《内经》《本草》到《令媛方》，一应俱全，乃至另有一些罕见的技击乃至巫蛊类册本，小谢想起水边的那些药草，明白过来——此地的庄主乃是一个大夫。一本一本取下来检察，终究在一册《灵宪》的扉页上，发明一行：“墨云氏偶得于嘉峪关显山寺。”小谢安然无恙地从云殊的宅院中退出，按原路返回坛城。天气稍晚，一起寥寂无人，荒漠上的小山衬着暮色愈显沉默。她顺手捡了几朵野花，路过岔口时，俄然一阵冷风刮过颈畔。小谢打了个激灵，不由得一掌控住剑柄。但是甚么也没有，只要几株幽冷的野花悄悄摇摆。有那么一刻，她仿佛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冷静地望着她，但等候很久，并无任何事情产生。因而她飞一样地跑下了小山。夜色更加暗淡。火棘丛仿佛有些闲逛，她开初觉得是荒漠上的野兔，厥后发明像是人影，赶紧就近躲在一棵树后。看背影那是一个工致的少女，在火棘丛中翻动了一会儿，然后站起家朝四周张望了一回，似是肯定无人瞥见，便飞普通地朝坛城奔去。待少女走得看不见了，小谢从树后渐渐地挪出来，钻进刚才那一丛火棘中。泥土非常坚固，看来那少女是挖了个坑，埋了点儿甚么东西。小谢踌躇了又踌躇，拔出剑来开挖。万幸这坑一点儿也不深，只是松松地盖了一层土，不一会儿就暴露一个承担皮来。小谢拖出承担皮，颤抖动手翻开，内里既不是血淋淋的人头、露着肠子的死乌鸦，也不是传说中的《曼陀罗经》，更不是怀梦草…… 买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