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章 豆腐西施[第2页/共3页]

白露村只要十几户人家，的确算不得一个村，做功德法事的这户人家也不敷裕，但现在不管是婚庆还是丧葬，都讲究攀比，某某结婚摆了多少席、某某死了老爹尚能作斋醮，我若不能，岂不叫人笑话，以是都打肿脸充瘦子，江南一带这股尚奢民风就是近十几年才开端的，仓廪足了不是知礼节，而是竞奢攀比——

杜鹃枝上月半夜。

郑轼正了正遮阳笠，笑道：“你这羽士自发得看破，实在是愚障不明，我岂不知农夫辛苦，莫非我非得与农夫一道去割谷耕作不成吗，种田辛苦，读书就不辛苦，我寒窗苦读二十多年，幸运进了学，才得喘口气，能够落拓落拓，贼羽士就看不得我过得闲适舒畅，依你这般说，一滴水另有八万四千虫，你还喝不喝？”

这户人家见两位秀才相公登门，还送了香纸来，又惊又喜，的确手足无措，不知该如何欢迎，秀才相公是大朱紫啊，见了县尊大老爷都不消膜拜的，岂能怠慢——

道人羽玄道：“小道既要出家，那就不是羽士了，张真人如何还肯看顾我，再说那张真人也荒唐得很——”，收口不说了。

山路弯弯，一丛丛的野草从石缝间挤出，不时有吃惊的牛屎蛙从草丛间蹦出，羽玄道人表情镇静，追着去踩那牛屎蛙，还采了几支淡紫sè的野花拈在指间边走边看，这时听郑轼说脱谷声别有况味，便嘿然道：“在三痴兄看来，无事不雅，你可知那农夫现在是头顶烈rì、挥汗如雨，枯黄禾叶割不破皮肤，但摩擦久了就会瘭起，极难受，另有各种虫子咬，真是苦也，诗云：‘赤rì炎炎似火烧，野田禾稻半枯焦；农夫心内如汤煮，公子天孙把扇摇’，调侃的就是三痴兄这等闲人。”

郑轼道：“说个大抵rì期，我是必定要喝你喜酒的，我弟九鲤如有暇也要讨你一杯酒喝。”

时令已过中伏，稻谷金黄，山坡上农夫在收割稻谷，“砰砰砰”的脱谷粒的甩打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，还带着悠悠的反响，郑轼以折扇遥遥指导道：“愚觉得这脱谷粒声与古寺疏钟有得一比，农夫辛苦，偶然月出还在割稻脱谷，月下脱谷声，反响空旷，听来别有况味。”

曾渔道：“大家有大家的活法，人生贵适意尔。”这是曾渔的须生常谈了。

道人羽玄道：“是第四十九代了，现在不称作天师，只称真人，因为太祖高天子说‘天至尊，岂有师’，是以朝廷敕封只称作真人，官方俗众还以天师称呼。”

郑轼道：“这一代的张真人本年才二十岁，与九鲤同龄，倒是秩正二品，高贵非常，人比人岂不气死人。”

曾渔笑问：“甚么风骚佳话？快说说，让我恋慕恋慕。”

郑轼和曾渔皆笑。

往南一起都是丘陵小山，有些小山包开垦成了梯田，门路就在丘陵梯田间蜿蜒，田埂上、山道间，各sè不着名的野花顶风摇摆，透露清芳，如果抬头望，常常会看到有一只落拓的鹰悬在高天上久久不动。

郑轼笑道：“我没急，我是说道人不都看破了吗，也怕出丑？我倒没感觉那是丑事，我以为那是风骚佳话。”

郑轼轻声对曾渔道：“这春联就是羽玄道人所书，这笔字不差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