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金锁记(7)[第3页/共5页]

雅赫雅吮着下嘴唇，淡淡隧道：“你既然怕提这一层，为甚么你逢人就说：‘我是他一百二十块钱买来的’――唯恐人家不晓得？”霓喜顿了一顿，方道：“这也是你逼着我。谁叫你当着人不给我留面子，呼来叱去的。小姊妹们都替我气不平，怪我怎的这么窝囊。大家有脸，树树有皮，我不是你买的，我就由着你欺负么？”说着，又要哭。雅赫雅道：“对你干姊妹说说也罢了，你不该同男人勾勾搭搭的时候也挂在口上说：‘我是他一百二十块钱买的，你当我是爱亲做亲么？’”

“怪道呢，她这一席话把你听了个耳满心满。你入了教，赶明儿把我一来二去的也劝得入了教，指不定还要到教堂里头补行婚礼呢！”霓喜一阵风旋过身来，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他道：

“有道是水涨船高。你混得好了，就不准我妻随夫贵么？”

雅赫雅的气垂垂平了，取过毛巾来揩干了身上，穿上衣服，在椅上坐下了，把汤婆子拿过来焐着，道：“再哭，我不喜好了。”因又将椅子挪到霓喜跟前，双膝夹住霓喜的肩膀，把汤壶搁在她的脖子背后，笑道：“烫死你！烫死你！”霓喜只是腾挪，并不睬睬他。

雅赫雅如何容得她由着性儿闹，又不便公开为那些事打她，怕她那张嘴，淮洪似的，嚷得尽人皆知；只得有的没的另找碴儿。雅赫雅在内里和一个姓于的青年孀妇有些不清不楚，被霓喜探听出来，也不敢点破了他，只因雅赫雅早就说在前：“你管家，管孩子，只不准你管我！”霓喜没何如，也借着旁的题目跟他活力，两人三日一小吵，五日一大吵，只是不得安好。

“你别说本国尼姑，也有个把好的。那梅腊妮师太，好不有道行哩！真是直言谈相，半句客气也没有，说得我一身是汗，内心老是不受用。”雅赫雅道：“哦？她说你甚么来？”霓喜道：

现在他没有别人，尚且不肯要我，等他有了人了，他家另有我站脚的处所么？鼓不打不响，话不说不明，我这才晓得他的心了。”梅腊妮劝道：“凡事都得往宽处想。你这些年如何过来？也不急在这一时。你现守着个儿子，把得家定，怕怎的？”霓喜道：“梅师父你不晓得，贼能人一辈子不起家，少不得守着个现成的老婆，姑息着点。偏他这两年做买卖顺手，不是我的帮夫运就是我这孩子脚硬――但是他那里肯赖帐？

“你的意义我晓得。我不配做你女人，你将来还要另娶女人。

雅赫雅吃了一吓，耸身跳起，虽没有塌皮烂骨，皮肤也红了，微微有些疼痛。他也不及细看，水淋淋的就出了盆，赶着霓喜踢了几脚。

霓喜承诺了一声，把熨斗收了，拆了架子，叠起架上的绒毯，趿着木屐踢踢沓沓上去。先到厨房里去拎了一桶煤，带到楼上去添在火炉里，问雅赫雅道：“今儿个直忙到上灯？”雅赫雅道：“还说呢！就是修道院来了两个葡萄牙尼姑，剪了几丈天鹅绒做圣台上的帐子，又嫌贵，硬叫伴计把我请出来，跟我攀友情，唠叨了这半天。”霓喜笑道：“削发人的钱，原不是好赚的。”雅赫雅道：“我还想赚她们的哩！不贴她几个就好了，满口儿仁义品德，只会白嚼人。那梅腊妮师太还说她熟谙你呢。”霓喜哟了一声道：“来的就是梅腊妮师太？她侄子是我大姐夫。”雅赫雅道：“你才来的时候也没传闻有甚么亲戚，这会子就不清不楚弄上这些牵牵绊绊的！底下另有热水没有？烧两壶来，我要沐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