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金锁记(5)[第1页/共5页]
长安带了点星光下的乱梦回家来,人变得非常沉默了,不时浅笑着。七巧见了,不由得有气,便冷言冷语道:“这些年来,多多怠慢了女人,不怪女人可贵开个笑容。这下子跳出了姜家的门,趁了心愿了,再欢愉些,可也别这么摆在脸上呀――叫人寒心!”
世舫不由得变了色。七巧有一个疯子的谨慎与机灵。她晓得,一不留意,人们就会用嘲笑的,不信赖的目光截断了她的话锋,她已经风俗了那种痛苦。
俄然感觉非常的疲劳,便躺了下来。卷着云头的花梨炕,冰冷的黄藤心子,柚子的寒香……姨奶奶添了孩子了。
他们持续来往了一些时。世舫要表示新人物交女朋友的目标不但限于择偶,是以固然与长安消弭了婚约,还是常常的邀她出去。
不说话,长安并不感到任何缺点。她觉得新式的男女间的寒暄也就“尽于此矣”。童世舫呢,因为畴昔的痛苦的经历,对于思惟的互换底子抱着思疑的态度。有小我在身边,他也就满足了。畴前,他顶讨厌小说上的男人,向女人要求同居的时候,只说:“请给我一点安抚。”安抚是纯粹精力上的,这里却做了肉欲的代名词。但是他现在晓得精力与物质的边界不能分得这么清。言语究竟没有效。久久的握动手,就是较妥贴的安抚,因为会说话的人很少,真正有话说的人还要少。
世舫挪开椅子站起来,鞠了一躬。七巧将手搭在一个佣妇的胳膊上,款款走了出去,客气了几句,坐下来便敬酒让菜。长白道:“mm呢?来了客,也不帮着筹措筹措。”
仆人端上一品锅来,又换上了新烫的竹叶青。一个丫头慌里镇静站在门口将席上服侍的小厮唤了出去,嘀咕了一会,那小厮又出去处长白附耳说了几句,长白仓促起家,向世舫连连报歉,说:“临时失陪,我去去就来。”三脚两步也上楼去了,只剩来世舫一人独酌。
那小厮也觉过意不去,低低地奉告了他:“我们绢女人要生了。”世舫道:“绢女人是谁?”小厮道:“是少爷的姨奶奶。”世舫拿上饭来胡乱吃了两口,不便放下碗来就走,只得坐在花梨炕上等着,酒酣耳热。
偶然在公园里遇着了雨,长安撑起了伞,世舫为她擎着。隔着半透明的蓝绸伞,千万粒雨珠闪着光,像一天的星。一天的星到处跟着他们,在水珠银烂的车窗上,汽车驰过了红灯,绿灯,窗子外营营飞着一窠红的星,又是一窠绿的星。
世舫回过身道:“姜蜜斯……’
但是长安一味的执迷不悟。因为两边的年纪都不小了,订了婚不上几个月,男便利托了兰仙来议订婚期。七巧指着长安道:“早不嫁,迟不嫁,偏赶着这两年钱不凑手!来岁如果田上收成好些,嫁奁也还整齐些。”兰仙道:“现在新式结婚,倒也不讲究这些了。就照新派体例,省着点也好。”七巧道:“甚么新派旧派?旧派不过场面大些,新派实惠些,一样还是娘家的倒霉!”兰仙道:“二嫂看着办就是了,莫非安姐儿还会争多论少不成?”一屋子的人全笑了,长安也不觉微微一笑。
世舫多年没见过故国的女人,感觉长安很有点楚楚不幸的韵致,倒有几分喜好。他留学之前早就定了亲,只因他爱上了一个女同窗,抵死反对家里的婚事,路远迢迢,打了无数的笔墨官司,几近闹翻了脸,他父母曾经一度断绝了他的布施,使他吃了很多的苦,方才依了他,解了约。不幸他的女同窗别有所恋,抛下了他,他得志之余,倒埋头读了七八年的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