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金锁记(4)[第4页/共5页]
闹新房的人围着打趣,七巧只看了一看便出来了。长安在门口赶上了她,悄悄笑道:“皮色倒白净,就是嘴唇太厚了些。”
童世舫道:“我也是第一次。菜倒是不坏,但是我还是吃不大惯。”
次日凌晨,七巧叮咛老妈子取过两床毯子来打发哥儿在烟榻上睡觉。这时芝寿也已经起了身,过来存候。七巧一夜没合眼,倒是精力百倍,邀了几家女眷来打牌,亲家母也在内。
也有人劝止,七巧道:“怕甚么!莫说我们姜家还吃得起,就是我明天卖了两顷地给他们姐儿俩抽烟,又有谁敢放半个屁?女人赶明儿聘了人家,少不得有她这一份嫁奁。她吃本身的,喝本身的,姑爷就是舍不得,也只好干望着她罢了!”
墨灰的天,几点疏星,恍惚的缺月,像石印的丹青,上面白云蒸腾,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。长安又吹起口琴来。“奉告我那故事,昔日我最敬爱的那故事,好久之前,好久之前……”
七巧身子一贯结实,只因她媳妇芝寿得了肺痨,七巧嫌她乔张做致,吃这个,吃阿谁,累又累不得,比平常仿佛多享了一些福,本身一负气便也病了。开初不过是气虚血亏,却也将百口教唆得团团转,哪儿还能够兼顾到芝寿?厥后七巧当真得了病,卧床不起,更加鸡犬不宁。
七巧接连着教长白为她烧了两早晨的烟。芝寿直挺挺躺在床上,搁在肋骨上的两只手蜷曲着像死去的鸡的脚爪。她晓得她婆婆又在那边查问她丈夫,她晓得她丈夫又在那边叙说一些甚么事,但是天晓得他另有甚么新奇的可说!明天他又该涎着脸到她跟前来了。或许他早推测她会把满腔的怨毒都结在他身上,就算她没本领跟他冒死,至不济也得诘责他几句,闹上一场。
他妹子长安二十四岁那年生了痢疾,七巧不替她延医服药,只劝她抽两筒鸦片,公然减轻了很多苦,病愈以后,也就上了瘾。那长安更与长白分歧,未出阁的蜜斯,没有别的的消遣,一心一意的抽烟,抽的倒比长白还要多。
玻璃窗上面,没出处开了小小的一朵霓虹灯的花――对过一家店面里反应过来的,绿心红瓣,是尼罗河祀神的莲花,又是法国王室的百合徽章……
七巧睁着眼道:“为甚么?”
三朝过后,七巧嫌新娘子笨,诸事不快意,常常向亲戚们诉说着。便有人劝道:“少奶奶年纪轻,二嫂少不得要费点心教诲教诲她。谁叫这孩子没心眼儿呢!”
芝寿蓦地坐起家来,哗啦揭开了帐子,这是个猖獗的天下。
长馨咕嘟着嘴在她母亲屋里坐了半晌,兰仙笑道:“看这景象,你姐姐是等着人催请呢。”长馨道:“我才不去催她呢!”兰仙道:“傻丫头,要你催,中甚么用?她等着那边来电话哪!”长馨失声笑道:“又不是新娘子,要三请四催的,逼着上轿!”
长安在汽车里还是兴兴头头,谈笑风生的,到菜馆子里,俄然矜持起来,跟在长馨前面,悄悄掩进了房间,怯怯地褪去了苹果绿鸵鸟毛大氅,低头端坐,拈了一只杏仁,每隔两分钟悄悄啃去了非常之一,缓缓咀嚼着。她是为了被看而来的。她感觉她浑身的装束,无懈可击,任凭人家多看两眼也无妨事,但是她的身材美满是多余的,缩也没处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