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金锁记(4)[第2页/共5页]
芝寿蓦地坐起家来,哗啦揭开了帐子,这是个猖獗的天下。
他妹子长安二十四岁那年生了痢疾,七巧不替她延医服药,只劝她抽两筒鸦片,公然减轻了很多苦,病愈以后,也就上了瘾。那长安更与长白分歧,未出阁的蜜斯,没有别的的消遣,一心一意的抽烟,抽的倒比长白还要多。
芝寿的眼泪顺着枕头不断地流,她不消手帕去擦眼睛,擦肿了,她婆婆又该说了:“白哥儿一早晨没回房去睡,少奶奶就把眼睛哭得桃儿似的!”
那长白的婚事却不容担搁。长白在内里打赌,捧女伶人,七巧还没甚话说,厥后垂垂跟着他三叔姜季泽逛起窑子来,七巧方才着了慌,手忙脚乱替他订婚,娶了一个袁家的蜜斯,奶名芝寿。行的是半新式的婚礼,红色盖头是蠲免了,新娘戴着蓝眼镜,粉红喜纱,穿戴粉红彩绣裙袄。进了洞房,撤除了眼镜,低着头坐在湖色帐幔里。
玻璃窗上面,没出处开了小小的一朵霓虹灯的花――对过一家店面里反应过来的,绿心红瓣,是尼罗河祀神的莲花,又是法国王室的百合徽章……
中间一个太太便道:“说是嘴唇厚的人本性厚哇!”
七巧睁着眼道:“为甚么?”
长安道:“吃不惯?”
七巧固然把儿子媳妇形貌成如许热忱的一对,长白对于芝寿却不甚中意,芝寿也把长白恨得牙痒痒的。伉俪反面,长白垂垂又往花街柳巷里走动。七巧把一个丫头绢儿给了他做小,还是樊笼不住他。七巧又变着方儿哄他吃烟。长白一贯就喜好玩两口,只是没上瘾,现在吸很多了,也就收了心不大往外跑了,只在家守着母亲与新姨太太。
长安在汽车里还是兴兴头头,谈笑风生的,到菜馆子里,俄然矜持起来,跟在长馨前面,悄悄掩进了房间,怯怯地褪去了苹果绿鸵鸟毛大氅,低头端坐,拈了一只杏仁,每隔两分钟悄悄啃去了非常之一,缓缓咀嚼着。她是为了被看而来的。她感觉她浑身的装束,无懈可击,任凭人家多看两眼也无妨事,但是她的身材美满是多余的,缩也没处缩。
世舫道:“可不是!本国菜比较平淡些,中国菜要油腻很多。刚返来,连着几天亲戚朋友们拂尘,很轻易的就吃坏了肚子。”
七巧伸过脚去踢了他一下道:“白哥儿你来替我装两筒。”长白道:“现放着烧烟的,偏要教唆我!我手上有蜜是如何着?”说着,伸了个懒腰,慢腾腾移身坐到烟灯前的小凳上,卷起了袖子。
也有人来替她做媒。如果家道推板一点的,七巧总狐疑人家是贪她们的钱。如果那有财有势的,对方却又不非常热情,长安不过是中等姿色,她母切出身既低,又有个不贤惠的名声,想必没有甚么家教。是以高不成,低不就,一年一年担搁了下去。
七巧道:“少胡说!我们白哥儿倒不是那们样的人!我也养不出那们样的儿子!”长白只是笑。七巧斜着眼看定了他,笑道:“你若还是我畴前的白哥儿,你今儿替我烧一夜的烟!”长白笑道:“那可难不倒我!”七巧道:“盹着了,看我捶你!”
这天早晨,七巧躺着抽烟,长白占有在烟铺跟前的一张沙发椅上嗑瓜子,无线电里正唱着一出冷戏,他捧着戏考,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哼,哼上了劲,甩过一条腿去骑在椅背上,来回摇着打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