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.三五章[第1页/共5页]

晏子言神采淡淡地接过来，一笑道：“多谢。”然后无不遗憾道：“可惜前日受刑，不知如何舌头坏了，已尝不出味道了。酒色虽好，却品不出是甚么酒。”

苏晋道：“是杏花酿。”

苏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，没等他说完，跳上马车打断道：“是出了甚么事？”

哪怕那年被吏部构陷，也仅凭了求生的意志，一步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。

苏晋道别了沈奚，往承天门而去，心中不竭想着晏子言最后的话。

“此生当代，此志不悔！”

晏子言兀自笑了笑：“他每年开春，都会亲手酿几坛杏花酿，我这辈子，从未夸过他甚么，独一的一回，大抵是客岁开春不测尝了他的杏花酿，说了一句，酒不错。”

苏晋点了一下头：“少詹事说，与沈大人做了一世仇敌，累了，来世，愿为知己。”

苏晋不知当说甚么好。

此言一出，连一贯油滑的刘义褚也是满脸乌青，手中的茶盏几近要捏碎了去：“孙大人，老吾老及人之老，说者偶然，听者成心，你这么奉告她，跟撵她赴死有何辨别？”

苏晋脑中像是有甚么东西轰然炸开，她不再说话，当即一扬缰绳，打马扬尘而去。

然后她看了眼被衙差制住在地，满目悲忿的周萍，又看了眼一腔愁哀的刘义褚，蓦地折回身去，亟亟赶回本身的屋舍。

晏子言待要再说甚么，牢门的锁俄然一响，“哐当”一声，是时候到了。

苏晋点头道：“我来送少詹事一程。”

暮风拂过，苏晋自这风中抬起眼，眸光灼灼像是燎原之火：“明辨正枉，拨乱归正，进言切谏，守心如一。”

做一名御史，当真能够明青史，清吏治，洗委曲吗？

苏晋走上前去，站在道中心，拦了肩舆。

沈奚看着远处矗于在长风中的巍峨宫楼，一时无言。

他又道：“你不一样，你与他订交不深，他快死了，有甚么不肯与我说的，或许愿与你说。”

苏晋看着他的背影。

孙印德厉声道：“你还想抬返来？也不怕旁人觉得是我们衙门闹出命案了？明日不消上值了？”

“大人之志，亦是时雨之志。”

孙印德轻视一笑道：“撵她赴死？她投河他杀，是本官推下去的？”

苏晋摇了点头道：“我不晓得。”

安然命人停了轿，柳朝明走出来，看了眼苏晋，屏退了轿夫。

晏子谈笑道：“这话沈青樾也提过，气极的时候，还嘲笑我非要跟他对着干死了该死，固然我最后的确是为了跟他对着干，才认定南边仕子舞弊，自请查案，但是，”他一顿，语气蓦地变得非常笃定，“你若亲眼目睹这些仕子之死，亲目睹了他们苦读平生的才调与但愿被轻贱，被欺侮，你站在我的态度，莫非不该为他们讨回公道？宁溘死以逃亡兮，余不忍为此态也。（注1）”

苏晋紧紧地将这鞋垫握在手里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，然后决然折回退思堂。

苏晋双膝落地，面向柳朝明直直跪下，垂着眸道：“恳请大人，收时雨做一名御史。”

沈奚默了一默，仿佛在尽力想该说些甚么，终是一叹：“他一辈子狷介，把庄严看得比甚么都重，眼下落得这副风景却让我瞧见，想必感觉不堪。每回我来，他都要与我吵上一架，当是不肯再见我这个仇敌了。”

晏子言抬目谛视着苏晋：“我晏子言，从小到大，天赋不及柳昀，智巧不及沈青樾，但我向来死守本心，对我而言，是就是，非便非，便是接受不白之冤又如何？我信逝者如此，也信百姓民气，我信赖总有一天，青史会还我一个公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