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不慈[第5页/共9页]
说话间,五娘因是江州人,便满口婶子叫着,来央留。大娘去往厨下看饭食,三娘却往背面说与六姐、七姐,有客,两位姐儿且背面吃,又笑与六姐说:“六姐恐功德近了,大造化哩。”凡是有人使这般口气说话,闺阁少女多数能猜着为何。六姐脸上一红:“三娘不是好人,打趣我。”三娘笑道:“不好便不好,六姐好了,我不好,也是甘心。”六姐上来抱着她胳膊直道不依。三娘却来陪六姐、七姐一道用饭。
玉姐还好些儿,虽订婚,却未结婚,不过与些个未出阁女孩儿一处,谁也不好说得太粗鄙,免遭人嘲笑。
便有不愤之人,细说段氏之好,又说她实对得开端前义安侯家董氏,指洪谦便是朱沛云去。
那头秀英郦玉堂分炊得宅子里,叫申氏与几个儿媳团团围住了,端是礼遇非常。秀英头回做媒,实不知旁人做媒都是怎生说,她将玉姐许与九哥时,听着动静便高兴,早忘了当时环境、媒人说了甚了。
那头皇太后朝上发威,将几个进士出身官儿夺官发落,说有些个读书人是“贪名好利伪君子”,官家只好躲着不出头儿。洪谦晓得她是指桑骂槐,又上一表,直指皇太后干政“牝鸡司晨”。也幸亏他敢说,也幸亏官家护着他。官家见洪谦骂人,便与洪谦撑腰,说他是“贞介朴重之臣”,端的是站他腰背面扶着他站。
钟夫人走来道:“说甚哩,这般热烈?”秀英笑道:“不过说些京中谈资。”除开叫秀英扫了脸面那一个,旁人都想,许真是这个理儿。世人皆是内宅妇人,于这些事上头是热情,越想越是。一个后母,布下暴虐之局,埋没得又好,总比一个不孝子有嚼头很多。纵是官娘子们,也忍不住归去要与人说。
说也怪,官家怪皇太后,朝臣却不怕。打头阵倒是洪谦,御史也不说甚流言,也不说甚妖人,却拿一味药材来讲事,其表节略曰:“《世说》有云桓公入蜀,至三峡中,部伍中有得猿子者。其母猿岸哀号,行百余里不去,遂跳上船,至便即绝。破其腹中,肠皆寸寸断。公闻之怒,命黜其人。是禽兽亦有嫡亲之情也。[1]桓温,谋篡之臣,尚存怜悯之心。今闻宫中妇人却食鹿胎觉得养颜,捕其母,挖腹取胎,何其忍也?臣实不忍听!既忍做此事,有何不忍做?女有四德,德言功容,德为先,容末,请皇太后、皇后,为天下榜样,休要如此不仁不慈。”
洪谦道:“她是朱家人,我自姓洪,家下先人你过年也拜来。”说完,便一撩衣摆,直个与她赌个誓。秀英听他说:“若姓朱来,管束身败名裂。”忍不得,吞声而泣。她与玉姐普通,内心也有计算,十余年伉俪、父女,略上上心,也知洪谦模样儿不大对了。他又是北地逃往江州,常日里举止也与旁人分歧。都城大街冷巷恁熟,官话说得恁好。
苏先生便坐不住了,先时是流言,他作不知,便是梁宿也不敢问到他面儿上,生恐吃他一句:“非礼勿听。”现在倒是御史参奏,苏先生不得不当堂逼问洪谦。
“贤夫君是甚样儿?后代都养好。似这个,弄好人家嫡长之子,即将庶出养好来做牌坊,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呐!那头有手有脚小我不见了一月,不想他何时返来,便急仓促不知从那里弄个大肚子来充数儿,播种儿还未吭气哩,她就笃定人不会返来讲这不是他家孩子?她安知人就不会返来哩?莫不是叫她害死了罢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