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9亲疏[第6页/共7页]
段氏道:“娘为这些小我费甚心来?我为这家里筹划,哪样不心?教后代哪个不说好?去做继母,轻不得重不得,我岂不苦?那小子请先生换而又换,老是教不好,天生一个犟种,不是我忍气吞声,与他请来好先生,灌进一星半点子墨水,怕不叫人说目不识丁?他7、八岁上,我怀着身子哩,他倒好推我,我不早早策划,难不成要等他大了吃了我?他身边那些个调三窝四不调儿,不是我发觉撵了出去,不定家里兴甚风波。我哪样做得不好来?难不成因我儿子好,婢妾生我也教得好,独他一个不好,便要见怪于我?他爹且见了要怒斥哩,我待他可比他爹好多哩。”
他母亲听了大惊:“怎会?先前未曾听得风声哩。”段祐道:“我细探听了,道是江州洪谦,名儿也对不上号儿、籍贯也对不上号儿,然边幅端的像。”
老者按着胸口,只觉一颗心扑扑直跳:“我觉着便是他!我儿子,我岂认他不得!”长随不敢深劝,便转过话头儿来,道:“日头大哩,且寻处茶馆坐下歇歇脚儿。这里处四下都是进士,您渐渐儿看。”
说得洪谦也笑了,点头道:“屡考不中,偏生又要考,想是有个原因。恐是家中长辈不乐他以荫职进身哩。”世人见他也缓过面色来,便一齐叫开饭。因后半晌还要习礼,故不敢喝酒,闷声用饭。一时食毕,上了清茶来。蒲庆修便说:“如何?这家饭食还使得罢?向来京中饭食好,盖因各地人物来往,甚样菜色都带了来。”
洪谦暂无此忧,盖因琼林宴上,官家多次谛视与他,凡议事,总好叫他说个幺二三出来。又好拎他出头儿,险令将他坐次搬至彭海之上。众臣见了,也只好说“君臣相得,乃是天赐,非我期盼可得”。孙尚书暗道,与这姻亲一好官,算是给对了。
盖朱沛之恶名太过,能衬得旁人家纨绔后辈灵巧非常,但有人家父母嫌儿子不好,一比出朱沛来,便又觉着儿子还是自家好了。难有人能寻得出一个令人佩服启事,如何使其窜改。能为此者,约莫得是佛祖菩萨现世点化罢。
苏家宗子、次子知父亲刚正,待他将正话说完,才好圆一回场儿来:“洪兄好轻易来此一遭,且吃茶。”上返来时,洪谦乖觉不好拿女儿是苏正门生之事论辈分儿,自承矮了一辈儿,与这两人平辈论交,至如玉姐,便是“各算各”。是以二人唤他“洪兄”。
那嫡远亲小师妹,却正苏夫人面前坐着,低眉扎眼,握着帕子,端坐如一幅仕女画儿。与苏夫人说话者,倒是秀英。乃因苏夫人问及郦家六姐:“因我家这老翁翁返来讲,府上姻亲端是好家教,我家这很多小子,书读得也能看,行事也还算端方,便想求一淑女。他返来与我说,府上亲家家六姐,年倒好说亲,也不知,有人家没有?”
彭海笑道:“这有何不痛?”蒲庆修道:“如果这个儿子自打做了举人,每逢入场便不得中进士呢?总好了十年了罢,回回如此。余下两个儿子,也是顺顺铛铛做了秀才,倒是举人也未曾做得一个。现在看诸位这般,岂有痛之理?”那探花郎叹道:“真是难为他了。如许人家,倒好有荫职哩。”
何解?向来科进士,一入宦途便做御史,乃是相称可贵。御史与馆阁、太学等处,皆是清流,又极易得名。且眼下京中事多,御史特别惹人谛视。凡有些儿长进心,不欲养老,怎好不挣一挣这一好声儿?况洪谦与苏正,又有很多连累,做个清流御史,恰是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