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闲话[第3页/共4页]
说着说着,便不知为何又说到了继母与继子上头。郦玉堂是宗室,却颇谨慎,本朝宗室,老是于这些事上等闲不肯越界。苏先生可直问官家,皇后究竟是否无辜,郦玉堂却要避一避怀疑――然心中实有疑虑。便假拿继母说事:“人间为继母者,待继子总不如亲生。”
玉姐金哥白天早觑了空儿与洪谦磕了头,此时便都外头秀英身边,纵不吃寿酒,寿面还是不能少。外头因九哥起家与洪谦斟起酒来,秀英便推金哥出去支应,也是叫他学一学样儿。
不悟如此坦诚,倒叫听苏先生与郦玉堂两个唏嘘起来。苏先生年事自不消说,郦玉堂也年近五十,听到此等“落日无穷好,只是近傍晚”之叹,皆震惊一丝儿愁肠,因一个是学存亡了儿子,一个是堂兄死了嫡宗子,此番入京,便是去清算烂摊子,能有甚好表情?经此一事,三人倒生出些儿惺惺相惜之感。
表里人等皆是听住了,玉姐又道:“未满周岁孩儿,甚都不懂,还不是师长教诲来?怎怪到孩子身上?三岁孩儿都会背那‘人之初,性本善’,谁个不知‘苟不教,性乃迁’?”
郦玉堂目瞪口呆,忽而起家,朝内一揖:“娘子是我仇人。”
这日天公也是作美,晚间一丝风儿也无,天上晴空万里,一轮明月捧出。林老安人道:“十蒲玉轮十六圆,明天日子恰好哩。”申氏亦笑:“府上也是人月两团聚,又逢赴考,不出数月,再添一科进士,倒是吉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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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行不半月,都城望之时,仲春十六,恰是洪谦三十四岁生日。旅途闲坐有趣,能有一事能够解闷,几条船上人不免都高鼓起来。玉姐亲身下厨,做寿面与他爹吃,因想灯节时洪谦吃了两枚大红烧狮子头,特特取了自家私房钱来,与泊岸时,央船家往岸上买了鲜肉来做。
却不知洪谦于舱房里笑得极是阴冷。
帘后申氏正挟了筷子寿面,顿时晾了半空,面条儿又细又滑,无声落回碗里。却听苏先生道:“凡事不成一概而论,现有,京中梁相母亲,倒是个好。又有大理寺卿夫人,继子无状,她却始终如一。”
秀英要为闺女搭台儿,也说:“想侯爷妹子嫁奁很多,谁个不晓得无后这嫁奁便要收回来?这女民气忒狠,有这般心机,怕不知那不令绝后孩儿是谁个哩!”听得外间男人皆惊,细一想,确是如此。不悟宣一声佛号,低声念佛去,苏先生面沉如铁,看洪谦时,见他面上泛出奸笑来。
郦玉堂大赞苏先生说得好:“人孰无过,有过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秀英因听这是大理寺卿家事,心道这也是好大个官儿,多晓得些儿,不定今后有效,便悄声问向申氏探听。玉姐听了,一拉秀英袖儿。申氏已笑道:“这个我不甚了然,却好叫他们来分辩。”吴王府因郦玉堂此番有要务,亦知他不擅此道,故特地打发个机警人儿来服侍。
来人也机灵,因是男人,便只帘外回话,表里都听住了。却听他说:“这大理寺卿头前个儿子叫朱沛,母亲是现义安侯一母同胞亲妹子,不想母亲去得早,他父亲又讨一房娘子来,朱沛打小便与这继母不甚相得。那背面娘子也不是普通人家儿,她父亲原做正侍大夫,她兄弟现也是个正侍大夫。阿谁朱沛,一身机警全用调皮上,小时候儿便有推搡继母、殴打继母侍婢事,及长,又辱继母所出之幼弟,且瞧庶弟不起,又不爱读书,埋头肇事,又好费钱,成日与一群狐朋狗友厮混。坏得京中无人不知,是花街柳巷常客,又好赌,常与人殴斗,还叫御史参过哩。厥后有一天,他忽不见了,遍寻不着,皆道他是死了。有人便猜,他是惹上事儿了――您道为何?盖因他走失不一月,还是他继母从家中寻着他使女,已有了两月身孕,做下这等不面子事来,只好躲开了去。算一算,倒是奉侍他时有,便养了起来,足月儿产下一个儿子,才不令他绝了后。朱沛而后再未曾露过面儿,只好当他死了。他继母也是良善人儿,终是以德抱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