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女帝师二(24)[第2页/共5页]

绿萼支起窗，但见重重殿宇的绝顶，一轮明月冉冉升起。绿萼回顾笑道：“自女人升作女丞，内阜院送来的饭菜每天都是肥鸡肥鸭、大鱼大肉的，也不晓得是份比方此呢，还是他们决计凑趣的。女人都不爱吃，奴婢们可吃胖了好些呢。”说罢扶我下榻，坐在桌边。

我淡淡道：“天然要去。对了，再备几碟生果，也祭奠一下红芯吧。毕竟她也奉侍了我好几年。”

绿萼道：“女人在三楼，简公公只将御膳送进漱玉斋便归去了。再者，简公公说女人病了，需求多安息，不叫奴婢打搅。”说着命小丫头将晚膳端了上来。

她一走，我立即关上书库的门。心念如沸，又哀凉如冰。左胸跟着心跳模糊疼痛，愈来愈沉，愈来愈重。我面前一黑，扑倒在书堆中，几十本旧书呼啦啦掉落在地，扬起漫天的细尘。门外的内监听到书库里的异响，欲排闼检察。门已经被我从内里闩牢了。

芳馨一怔，低头道：“是。奴婢胡涂。”

慧珠笑道：“这位蜜斯，是长公主殿下亲身相中的。面貌、心性、才学、武功都无可抉剔。”

我叹道：“掌灯传膳吧。”

两个内监忙一左一右架住我，方不至于颠仆。只见一个青白人影从乌黑的角落里闪了出来，盈盈道了万福：“大人何至于如此惊骇？”

我嗯了一声，换了一本书翻着：“甚好。姑姑另有何事？”

我欠身道：“劳太后动问。这是臣女胎里带来的血气不敷的宿疾，无妨事。”

紫菡道：“奴婢本来是在奉侍陛下用膳的，俄然传闻女人在金水门晕了畴昔，忙求了陛下过来瞧瞧。反正那边另有张女御，也用不着奴婢。”

紫菡顿时红了脸：“女人说甚么！一醒来便没端庄。”

左脸贴在粗糙的册页上，灰尘呛得我咳了两声。肉痛更盛，几已不能坐起。红芯只是不适合在宫中奉侍罢了，其弊端远不致死。她是我遣出宫的，她是我杀死的！我明显晓得熙平心机阴沉，手腕暴虐，我为甚么要遣她回府？熙平错了，我难道更错？大错特错！

我从未见过太后打扮得如此闲适，只觉耳目一新。行过礼，太后笑道：“请你来不为别的，只因为天子和升平都赞你的美人画得好，是以要烦你为本宫也画一幅。”

我点了点头，扶着她的手坐起家：“你不奉养圣驾，怎的在这里？”

我赶紧拜道：“谢太后赞美。”

佳期笑道：“贵妃是太后的弟子，又是儿媳妇，出了关先来拜见师尊和婆母也是应当的。”

口中又黏又苦，连感喟亦是苦的：“太医来过了么？”

心头有一瞬的隐痛，我晦涩道：“姑姑是说，红芯的死，罪恶在我？”

我拿起一本书，见她并无退意，只得又问：“不知姑姑另有何事？”

芳馨带着两个丫头追上来，喘气道：“女人身子不好，何必走得如许急！”

慧珠道：“是。”

慧珠骇怪道：“大人怎会作此猜想？奴婢怎敢怪责大人？”

中午的日光照在脸上，火辣辣的像被鞭挞。我的身心却被浸泡在冰冷的金沙池中，在绝望的堵塞中缓缓下沉。我想哭，却没有眼泪。血红的宫墙拧成乌黑扭曲的一团，晴好的天空也化成一张奸笑的青面。我的心又痛了起来，昏昏沉沉间，只听宫人们痛心而焦灼的呼喊惊飞了梧桐树上一群灰尾小鹊。天涯的云彩变幻无方，却还是被掠过的羽翼撕扯出无数伤口。躲，也躲不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