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女帝师二(63)[第3页/共5页]
我叹道:“来日你离宫守陵,可要带刘女史去么?”
我冷冷道:“为皇太子守陵,亦是脱不开‘太子’二字。悫惠太子是周贵妃所生,是陛下寄予厚望的宗子。陛下若往好处想,殿下此举便是兄友弟恭,手足情深。若往坏处想,便是沽名钓誉,以情谋事。殿下要离宫避疑,当引慎妃之过为己过,为娘娘结庐守陵,埋头忏罪。三五年后,殿下回宫,当以忠孝谦退闻名,胜于现在以机活络慧闻名。”
只是我心中有一个可怖的推论,我不忍也不敢再深想。
此话甚是轻浮含混,绿萼和小简都低头暗笑。我不但笑不出来,乃至得空害臊,只觉心惊不已。御宴之前,他本不该当来看我。天子道:“传闻这两日你又病了,朕来看看你。”
高曜含泪而笑,这才扶我起家:“孤很小的时候,姐姐就教诲孤,若遇父皇雷霆之怒,当避其锋芒,缓缓图之。孤记得清楚。”
苦衷——他有他的,我有我的。
从修德门出宫,但见一辆青壁朱顶的大马车停在宫墙下,檐下挂着两盏风灯。两匹高头大马在溶溶冷冷的光晕中悄悄地立着,偶尔一声响鼻像判官手中的铁笔勾破了阳间的冥纸,如许忘我与刻毒。马车旁只要一个车夫缩头抱臂而立,连顿脚取暖都不敢大声。见了我立即走上前来施礼,道:“朱大人,请上车。”又向绿萼和小钱道,“公公和女人请上前面一辆马车。”我这才发明大马车后隐着一辆小马车。
西厢中的氛围惶恐而诡异。珠光四射,交映成一隅仅可容身的逼仄空间。他的目光,就像在看一头外相富丽的困兽,不但有垂怜、肉痛和惭愧,更有激赏、占有与玩味。而我正怀着一种悲壮的表情把这座富丽的樊笼套在身上。
在帝后与大将军的权势面前,这点幸运不过是痴人说梦。
忽见高曜探头过来,抬高声音道:“父皇回宫也有二十多日,当问过姐姐了吧。”
小钱跪了下来,伏地泣道:“女人,才刚熙平长公主府的两位内官来了漱玉斋,说垂白叟已经不可了,请女人从速归去见最后一面。马车就在修德门外等着,请女人立即启程。”
我大惊,心头猛地一颤,几近站立不稳。天子甚是骇怪,瞪圆了双眼说不出话来。我跪地泣道:“求陛下恩准臣女回家探父。”
我的平静令芳馨赞叹不已:“女人才得了一个极坏的动静,晚间竟能与弘阳郡王如此沉着地分解圣意、计算得失。女人真真不是凡人。”
高曜道:“姐姐的教诲,孤服膺。”
昌平郡王高思谊。遐想旧年夏天,他被贬为昌平公。在金沙池的汀兰阁上,他长剑胜雪,素衣如云,借酒舒狂,乘曲佯醉。赠蜀锦罗裙,申款曲之意。厥后他在快意馆私行取走了锦素临别前赠送我的一幅字:“仁觉得己任,不亦重乎。”这一次,他为了援救锦素,不顾统统,从西北提早回京。他对锦素,亦算情深。我不是没想过将锦素的遗物赠送昌平郡王,但此举除了加深他对锦素之死的哀思与对天子的仇恨,别无好处。
高曜道:“请姐姐指教。”
芳馨道:“但是,殿下出宫守陵,今后就少见圣颜。如此还能……”我自镜中看她一眼,随即吃力地取下戒指,用力将指环掰开一些,“‘但患志之不立,信之不笃,何忧于人理之废乎?’[116]随心而行,但求无愧恐惧,无怨无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