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回 失意[第2页/共2页]
沈三叔自以为是劳心者,对于劳力者他是正眼瞧都不瞧一眼的。
四五今后,有人向侯县长汇报,说都城仿佛有开张了,段祺瑞带领十几个省的都督联名讨伐张辫帅。张辫帅撑不住,躲到东交民巷的使馆去了,连天子都扔了不管了。
沈三叔不料侯县长直呼其名,神采从红润变成了黄蜡色,正要发怒,侯县长道:“给我把他轰出去。”
作为县府的资政,沈三叔的第一项议案便是要规复四书五经的职位,各色书院要张挂孔子像,门生朝夕瞻拜孔子,南菁高档书院也要改回南菁书院的旧名。“六合君亲师,最是人间第一等的首要事,宣统三年来的乱象,就在于没有了礼义廉耻。”沈三叔乌青着神采说道,“龙旗要挂绸缎布的,纸糊的不可,风雨一吹一淋就碎了。”
沈三痴的外号有鼓吹开了,只是大伙背后里叫沈三痴的同时,带着三分嘲谑,七分畏敬。
岗哨和侍应都听出了话里的蹊跷,等着看沈三叔的笑话。
“给我掌嘴。”侯县长背动手,露了露头,阴阳怪气地说道,说完又进了县府里去。
周妈灰头土脸地跑了来,也不抬首,蹲下身来要安抚沈三叔,不要同闲人质气,失了他举人的身价。周妈顺着沈三叔的脾气说下去,沈三叔方略略地住了嘴,擦得红肿的眼泪,道:“故天将降大任因而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苦其心志也!”
票完京戏,沈三叔踱着方步进了县府,天井内蝉鸣吱吱,绿荫各处,日色在梧桐树的罅隙中暴露斑斑光晕。岗哨这几日是见惯了沈三叔的架式和名誉的,敬了一个军礼,唤了声“三爷”。
他站起家来,“哈哈哈”大笑三声,扬起疏松的辫发,掸了掸身上的灰尘,迈着阔步走了。
围观的百姓听不懂沈三叔这类调子的骂到底是啥意义,但是凑热烈是无妨事的。
马家二蜜斯是教会的新式女中出来的门生,断是不肯,甘愿吊颈他杀,也不会屈就。她悲悲戚戚地对马善才道:“你若情愿攀这门亲,你自嫁去,我本是不甘心的。江阴城里谁不晓得沈世铨是老古玩,旧社会的余孽,我承诺结婚,已经是给了实足的面子了,不承望连典礼都做不得住,这婚我是不结了。”顿时就要抹脖子吊颈。
“侯县长在吗?”他这大声一喊,倒不像是说给下人听的,而是直接呼唤侯县长出来听训。
“我们两种亲都结好不好,对外是新式,对内是新式。”马善才好说歹说把女儿劝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