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|楔子[第1页/共5页]
经励惊奇道:“他唱得好,我是晓得的,但要说俊彦,恐怕离你和梅先生二位还远了去了!更何况此人只顾私交,不顾长远,三天捕鱼两天晒网,如何成绩?”
仍旧都普通美好,也仍旧都普通自矜身份。
姚玉芙听他说罢,凝神半晌,微微点头:“你说错了,我看他今后必是青衣这行的俊彦。”
当事的仆人公,金世安金大少,正歪歪倒倒坐在榻上,忙着吃刚送来的滚白粥。
流言纷传,传来传去,传了半年。这一波流言还未停歇,更耸动的流言呈现了。
此人是梨园名宿,平生慧眼识珠无数,又传闻这白老板年纪甚小,不由就生了兜揽之心。因而亲身找到背景,开门见山地问:“本日得闻雅音,真正冷傲,我想收你做个门徒,刚与班头都说妥了,现下单问你的意义,不知你肯是不肯?”
此人是个戏园经励,也就是后代常说的“经纪人”。这类人于行内大小典故,旁通八卦,最是精熟。当时闲暇无事,他便给姚玉芙摊开了细讲:“他阿谁春华班的班头,姓张,她老爹原也是我们行里数得着的人物,进过宫、面过圣,领过奉养的禄银,真正的南曲世家。只是到了丫头这辈就没甚么大出息可言,从北平搬回南京去了,之前菜市口戏园子里唱昆腔阿谁张女人,就是她了。”
这份矫情的确空前绝后,但是人就是这么奇特,他越是拿劲,大师越肯姑息。倒不是南京没有唱戏的人才,只是未能有哪一个能像白小爷一样,唱得曲尽衷情。台下,他是再生的董小宛与李香君,台上,他是活生生的杜丽娘与陈妙常,只要他逶迤表态,楚楚动听地开腔一唱,甚么矫情都是小事,只剩下合座的如痴如醉。
经励拍着腿道:“实在说来也是不幸,五六岁的孩子,失亲少眷,教人卖了去做这些没脸面的活动。也是他命里有些朱紫运,年纪不到开脸的时候,先在得月台转场子唱戏,不知如何合了金少爷的眼缘,给他改了这个白露生的名字,又给赎出来,不做别的,干清干净地搭班子唱戏。这两人甚么干系,还用得着我细说吗?他不肯来北平,约莫也是恋着这个金少爷,才不肯走。”
经励笑道:“何止有情成心,好得只恨不能三媒六聘!他的戏,金少爷必然恭维,金少爷不到,他也不肯拿出非常工夫。”又道:“若放在我们这里,管你是甚么名角儿大腕儿,干我们这行,不就得笑容相迎四周宾吗?以是说南边人没有见地,他如许矫情,恰好还都就着他!听他的戏倒像等观音恩赐杨枝露,还得看金大少的表情!”说着又拍玉芙的肩:“你也不必可惜,这姓白的小子胸无弘愿,不肯出人头地,倒一心做个相公,天涯那边无芳草,他也不配做你的门徒。”
金世安吧唧吧唧吃光了粥,对劲地点点头。
因而流言甚嚣尘上,愈传愈真,每一张幽廊小窗下的嘴都为它增加新的荒诞的细节,每一堆鱼攒鸟聚的脑袋都为它补缀新的媒介跋文。
木门紧闭。
“有甚么用?嗓子一倒,沦落到垂钓巷里养兔子――以是她才买了这个白露生,专调|教了来,在相第宅子里兜风揽月。从小的当作女孩儿养,取个丫头名字,就叫做白玉姐,你说好笑不成笑?”
“你这志气,莫非不在灿烂梨园,只为高山流水有知音?”玉芙听他说话天真,不但不活力,反而要笑了:“你可知天高地远,一旦立名立万,天下都是知音,到阿谁时候,你面前这一个两个知音,也就不算甚么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