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[第1页/共3页]

忽闻挝门声甚厉，吴急起，投色于火，蒙被假卧。久之，闻仆人觅钥不得，破扃启关，稀有人汹汹入，搜捉博者。史、黄并言无有。一人竟捋吴被，指为赌者，吴叱咄之。数人强检吴装。方不能与之撑拒，忽闻门外舆马呵殿声。吴急出鸣呼，众始惧，曳之入，但求无声。吴乃安闲苞苴付仆人。卤簿既远，众乃出门去。

邑有吴生字安仁，三十丧偶，独宿空斋。有秀才来与谈，遂相知悦。从一小奴，名鬼头，亦与吴僮报儿善。久而知其为狐。吴远游，必与俱，同室当中，人不能睹。吴客都中，将回乡，闻王生遭念秧之祸，因戒僮戒备。狐笑曰：“勿须，此行无倒霉。”

吴归，琴瑟綦笃。家益富。细诘女子，曩美少年即其夫，盖史即金也。袭一槲绸帔，云是得之山东王姓者。盖其翅膀甚众，逆旅仆人，皆其一类。何意吴生所遇，即王子巽连天呼苦之人，不亦快哉！旨哉古言：“骑者善堕。”

翼日卓午，又遇一少年，年可十六七，骑健骡，冠服修整，貌甚都。同业久之，未交一言。日既夕，少年忽曰：“前去曲律店不远矣。”王微应之。少年因咨嗟唏嘘，如不自胜。王略致诘，少年叹曰：“仆江南金姓。三年学费，冀博一第，不图竟落孙山！家兄为部中主政，遂载藐小来，冀得排解。平生未曾践涉，劈面尘沙，令人薅恼。”因取红巾拭面，叹咤不已。听其语，操南音，娇婉若女子。王心好之，稍为安慰。少年曰：“适先驰出，眷口久望不来，何仆辈亦无至者？日已将暮，何如！”迟留瞻望，行甚缓。王遂前驱，相去渐远。晚投旅邸，既入舍，则壁下一床，先有客解装其上。王问仆人，即有一人入，携之而出，曰：“但存候设，当即移他所。”王视之则许。王止与同舍，许遂止，因与坐谈。少间，又有携装入者，见王、许在舍，返身遽出，曰：“已有客在。”王核阅，则途中少年也。王未言，许急起曳留之，少年遂坐。许乃展问邦族，少年又以途中言为许告。俄顷，解囊出资，堆累颇重，秤两余付仆人，嘱治肴酒，以供夜话。二人争劝止之，卒不听。

女子又啼，宁死不归。内奔出妪婢，捽女令入。女子卧地，哭益哀。秀才劝廉价货吴生，仆人昂首曰：“作老娘三十年，本日倒绷孩儿，亦复何说。”遂依秀才言。吴固不肯破重资，秀才补救主客间，议定五十金。人财托付后，晨钟已动，乃共促装，载女子以行。女未经鞍马，驰驱颇殆。午间稍息憩，将行，唤报儿，不知所往。日已夕，尚无踪响，颇思疑讶，遂以问狐。狐曰：“无忧，将自至矣。”星月已出，报儿始至。吴诘之，报儿笑曰：“公子以五十金肥奸伧，窃所不平。适与鬼头计，反身索得。”遂以金置几上。吴惊问其故，盖鬼头知女止一兄，远出十余年不返，遂变幻作其兄状，使报儿冒弟行，入门索姊妹。仆人惶恐，诡称疾殂。二僮欲质官，仆人益惧，啖之以金，渐增至四十，二僮乃行。报儿具述其状，吴即赐之。

黄与史共作欣喜状，取次览寝，黄命史与吴同榻。吴以腰橐置枕头，方伸被而睡。无何，史启吴衾，赤身入怀，小语曰：“爱兄磊落，愿从交好。”吴心知其诈，然计亦良得，遂相偎抱。史死力周奉，不料吴固伟男，大为凿枘，颦呻殆不成任，窃窃哀免。吴固求讫事。手扪之，血流漂杵矣。乃释令归。及明，史惫不能起，饰辞暴病，请吴、黄先发。吴临别，赠金为药饵之费。途中语狐，乃知夜来卤簿，皆狐所为。黄于途，益谄事吴。暮复同舍，斗室甚隘，仅容一榻，颇暖洁，吴觉得狭。黄曰：“此卧两人则隘，君自卧则宽，何妨？”食已径去。吴亦喜独宿可接狐友，坐很久，狐不至。倏闻壁上小扉，有指弹之声。吴拔关探视，一少女艳妆遽入，自扃流派，向吴展笑，美人如仙。吴喜致研诘，则仆人之子妇也。遂与狎，大相爱悦。女忽潸然泣下。吴惊问之，女曰：“不敢藏匿，妾实仆人遣以饵君者。曩时入室，即被掩执，不知今宵，何久不至？”又哭泣曰：“妾良家女，情所不甘。今已倾慕于君，乞垂拔救！”吴闻骇惧，计无所出，但遣速去，女惟昂首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