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八章 千金散尽(七)[第2页/共3页]
世人便又欲上前哄闹,兵夫不耐烦地挥手摈除,“去去去,闹甚么,莫迟误了人家赶路。”一时将那些人拦在了背面。
离城门越来越近了,城墙根沿的那起子闲汉俱撇下正闲谈着的守城兵丁,一哄而上,只围着车要赏钱。骑着马走在头里的朱衣新郎从怀中取出一大把五铢钱,扬洒出去,趁着障车的哄抢时,赶车的从速向前催动了几步,待地上的钱被捡拾洁净了,一群人又围拢过来,唱念起歌谣来。
初夏时节,按着时候算来,暮时虽已至,天光仍然大亮着。淮阳城悄悄地笼在一片比之白日渐浓厚的色彩中,贩子中火食早已散去,长街空落,偶有几个走动的,不是往自家宅院走,便是去那烟花柳巷之所寻乐。
城门当值的兵夫盘问了大半日的过往路人,此时出入城门的人渐少,恰是疲惫腹肌的当口,垂垂也就闲散了,倚着墙门同城墙沿子边的几个闲汉说话。
此时有眼尖的人指着远处呼了一声:“青帐马车!这时分倒恰是出娘家门子的时候,哪家的小娘子要远嫁,这时候出城?”隔着城门另有段间隔,已有七八个乞儿围拢在车边,拍动手掌又唱又跳,车行虽行得缓,倒未被障住。
青帐车与骑马的新郎在驿道上行出了老远,俄然一拐道,下到小道,沿着小道颠颠腾腾地又行了大半个时候,入得一荒凉的小村中,此时已然出了淮阳地界。
这野庙瞧着似是一座家庙,里头供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木牌位。贺遂兆去将乞儿的粗麻破衣、新郎的朱衣,新妇的青衫,尽收拢了来,推塞给杜如晦。
踏入光福镇时,恰是日薄西山时,暮霭温和地拂在柳梢屋脊上,拢着一层水色,氤氤氲氲,万般和顺。“倒是有几年未见江南暮色了,万事俱变,这风情倒是恒固。”杜如晦感慨道。
新郎游移了半晌,兵夫因足收了他一缗钱,谨慎地敛起官腔,耐着性子又催了一遍,“绝无轻浮之意,上头的严令难违,你我便各自行个便利罢。”那新郎只得转头向车夫点了点头。
赶车的车夫伸手撩起家后的帘幔,顿时围聚在车边的乞儿闲汉们哄闹着上前,作势要向车内张望,瞧瞧新妇子的模样,车内的新妇子骇得低声惊叫起来。那兵夫大声呵叱了一声,屏退了那起子蠢蠢欲动的障车小子们,又向新郎拱手道歉。
杜如晦将这些衣衫尽数铺置在稻草堆上,搀了穆清坐在上头,自挨着她坐在无铺垫的光稻草上,背靠着一面墙,将她全部儿地搂在怀中,低声道:“莫怕,且放心睡罢,我护着你。”
那车夫一愣神,带着畏缩就便下了车。兵夫伸手便拂去了他头上的斗笠,直瞪着他。前面顿时的新郎慌了神,忙翻身上马,“这是我家家生的仆人,断不会出错的。”兵夫并不睬会他,只上高低下细心地打量那车夫。
穆清夜宿荒漠已不是初次,去岁初春,往武威郡去时,一起也不知露宿了多少次。杜如晦低沉着声音问道:“周遭可安然?”
听闻这话,穆清浑身起了一层寒意,她亦曾于七夕雨夜在荒坟地里独呆了半夜,那滋味直教人彻骨渗髓地发寒惊颤。她不由自主地向杜如晦又靠近一些,伸手拉住他衣袍的下摆。杜如晦发觉到衣袍下摆处纤细的一扯,知她心生害怕,也不在外人跟前讲求礼节,一把揽过她的腰,贴身偎着。入夜无月,也无人重视到贺遂兆落寞的一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