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八章 千金散尽(七)[第1页/共3页]
“这倒教我想起西陲老景来,”穆清笑说:“同是朝霞辉映,却截然分歧。黄土夯就的屋墙,低旋的风沙,衬得万物都透着橘色的光,简朴刚毅。远处的山极高,脉脉相连,一望之下竟生生将天隔断开来似的,上面蓝黑深远,上面红黄铺叠。”
好轻易有个晓得事的,探听之下,村中的男丁几年间俱征了兵役,往辽东攻高句丽去了,便是有好好的男儿郎,也因遁藏徭役,各自投了反军,几近无人再归家。
青帐车一起行着,货币便一起洒着,直到离城门百步开外,方才止了。一群乞儿闲汉捧着钱,乐颠颠地边数边走回城门口,正逢守城兵夫拆了那一缗钱,数着分予同当值的两个。任是谁也没有在乎,障车的人统共出去一十六个,返来时却只剩了一十五个。
城门当值的兵夫盘问了大半日的过往路人,此时出入城门的人渐少,恰是疲惫腹肌的当口,垂垂也就闲散了,倚着墙门同城墙沿子边的几个闲汉说话。
兵夫接过钱,先是笑嘻嘻地贺了一声,又难堪隧道:“按说接新妇子的青帐车外人动不得,只克日城中事多,上头束得甚严紧,明令了过往车驾皆是要细检察过有无挟带的。阿郎赏我个脸,我便不细查了,只将那帘幔掀起教我略望一望,过个场面便成。”
这野庙瞧着似是一座家庙,里头供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木牌位。贺遂兆去将乞儿的粗麻破衣、新郎的朱衣,新妇的青衫,尽收拢了来,推塞给杜如晦。
离城门越来越近了,城墙根沿的那起子闲汉俱撇下正闲谈着的守城兵丁,一哄而上,只围着车要赏钱。骑着马走在头里的朱衣新郎从怀中取出一大把五铢钱,扬洒出去,趁着障车的哄抢时,赶车的从速向前催动了几步,待地上的钱被捡拾洁净了,一群人又围拢过来,唱念起歌谣来。
好轻易到了城门口,当值的兵夫上前来巡查,新郎从怀中又摸出一缗钱递上,“请差公们打酒吃,沾些喜气儿。”
一夜无话。次日天亮,四人各自复苏了便要持续赶路。原想着往阛阓去买马,岂知这村中已不见火食,穿行过村落,只要几名白叟在田间路边颤巍巍地挖野菜,向他们问话,便只会板滞无措地直视着人,似全然不懂人语普通 底子无处去寻马的踪迹。
车在一座荒弃的野庙前停驻,从车内探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,他一纵身跳下车,几下扯去身上糟烂的粗麻衣衫,暴露一身洁净的素色襕袍。那车夫亦下了车,向车内伸脱手去,车内的新妇子敏捷脱去外罩的青色嫁衣,摘下发髻上的簪子,扯去额头上的华胜,胡乱塞入怀。伸手抓住探进车内的那只大手,那只大手托住她的腰肢,半抱半扶地将她带下车。
踏入光福镇时,恰是日薄西山时,暮霭温和地拂在柳梢屋脊上,拢着一层水色,氤氤氲氲,万般和顺。“倒是有几年未见江南暮色了,万事俱变,这风情倒是恒固。”杜如晦感慨道。
初夏时节,按着时候算来,暮时虽已至,天光仍然大亮着。淮阳城悄悄地笼在一片比之白日渐浓厚的色彩中,贩子中火食早已散去,长街空落,偶有几个走动的,不是往自家宅院走,便是去那烟花柳巷之所寻乐。
瞧了好一阵,他也未瞧出些甚么非常来,遂放了开车夫的肩膀,挥了挥手,“行了,走罢。”车夫也不敢再戴那斗笠,仓促忙忙跳上车辕,握住马鞭。经这一闹,障车的人皆呆立在原处,此中突有一人觉醒了普通,喊了一声,“向阿郎讨喜啊。”